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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猶太人吧,別談論他們了,”德國人說道,“他們很猥瑣,和我們不是一種人。”他誇張地作勢畫了一個圈,把托馬斯也包括進去了,“我們都是紳士。”

“你把我搞錯了吧?”托馬斯不為所動,“你說他們很猥瑣?”他直視德國人的眼睛,“那麽,我和他們完全一樣。”

那天晚上,孔祥熙乘坐的輪船靠上了外灘,他從歐洲回來了。林鳴聽到消息後,前往市中心為他洗塵。他打算一邊抽著雪茄,一邊喝著白蘭地,一邊聽他說說他的歐洲之行。

一見面,孔祥熙憔悴的面色讓他吃了一驚,照理說,乘坐海輪應該還算舒適,孔公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令他深感意外。“孔公,怎麽了?你得病了嗎?哪兒受傷了嗎?”

“是的,我受傷了,但是,我傷到的是我的驕傲和我的希望,”老先生緩緩說道,“而不是我的身體啊。走,我們去喝點什麽吧。”

“正合我意。”他們說著,走到了馬路上,林鳴伸手招了一輛黃包車。車夫拉著他們,悠閑地沿著愛多亞路前行。轉入敏體尼蔭路[22]後,孔祥熙讓車夫離開大道走小路,他喜歡幽靜的小巷。在一條小巷的深處,他們進了一家隱蔽的小酒吧,坐下後,他們要了一瓶昂貴的雅邑白蘭地,又要了一壺鐵觀音。

孔祥熙剪開一支雪茄,點上了。“這次出行很不盡如人意啊,這次的計劃,最初是蘇聯起的頭,希望我能配合。可是,等我到了莫斯科以後,他們又改變主意了。可是盡管這樣,我還是繼續我的行程,到了柏林。你知道,我是希望能說服希特勒來幫助我們啊。”

“然後呢?”林鳴問道。

“他們不肯。”

“我知道了,”林鳴的心沉了下去,“這真是壞消息啊。”

“是的,”孔祥熙說著,吐了長長一口煙,“可是,這還不是我唯一的擔心啊。更讓我擔心的是德國猶太人的處境。他們把猶太人的地和財產都沒收了,我在那裏的猶太朋友失去了他們的銀行。而他們還要制定一系列的法令來對付猶太人。”

“那你的朋友都還好嗎?”

“你是說施瓦茲和申戈爾德嗎?我始終找不到他們,他們的家都被封了。我向上帝祈禱,願他們平安。小林,我們必須要做點什麽了,這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國際性犯罪,中國應該站出來反對這種做法。”

“可別的國家都沒有這樣做。”

“那我們就更應該去做了。”

“你為什麽說‘我們’?這事跟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爸爸的原因,所以和你有關系。我們要讓他知道,有必要向蔣介石施壓,讓他出面。”

“我不能左右杜爸爸。”林鳴說道,手下的人經常這樣喊杜月笙的,“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想打日本人的,對吧?”

“那是毫無疑問的。”為了支援抗日,杜月笙已經向蔣介石提供了數百萬的資金。

“如果我們站出來反對德國對猶太人的做法,那麽西方國家也有可能站在我們的這邊,反對日本。”

“也許吧。”林鳴說道,但他心裏想的是,也許不會吧。

“這樣迫害猶太人是毫無道理的。”孔祥熙又說了一句。

林鳴點了點頭,他自己是很尊重猶太人的,對他們的評價很高。這種對猶太人的好感始於他招募的第一個音樂家,海拉姆.格蘭特是個薩克斯管樂手,現在早已回美國去了。海拉姆的脖子上總是戴著一只大衛星金墜,從來不取下。他堅稱自己就是猶太人,其實從血緣上來說,他並不是猶太人。在美國重建時期,海拉姆的奶奶被俄亥俄的一個猶太人家庭接收了,這個家庭送她上大學,出錢讓她接受教育。從此她家有了良好的教育背景,她很重視對兒子的培養,後來,兒子又讓孫子海拉姆進了音樂學院。他們感恩於當初那個猶太人家庭的幫助,視他們為家人,所以自認為是以色列人中的一員,戴上了以色列人標志性的金墜。海拉姆十分敬重猶太人,是他們把無價的教育機會給了他的奶奶,正如杜月笙將同樣的機會給了林鳴,但區別在於他的父親利用這樣的教育來控制他,而那個俄亥俄州的猶太家庭給了格蘭特以自由。

他心裏明白,在這件事情上,和孔祥熙站在一起是正確的做法。這就像是行一種孝道,但已經超越了對杜月笙作為一個生身父親的孝順,而是對這個國家盡一份孝心,對這個國家裏的所有人民盡一份孝心。

“我們應該這樣做,安排一次晚宴,邀請杜老板,還有孫科。”

孔祥熙胸有成竹地點著頭,林鳴明白這種安排的合理性。孫科是國父孫中山的兒子,他對英屬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人權益問題非常關注,孫科先生是杜月笙願意結交的人士。“然後,你出現在宴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