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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白渠經過千百年養護使用,到了清朝乾隆二年,渠又頹壞,如今只能灌禮泉、涇陽、三原三縣六萬多畝地了!水利失修,遇旱人就得餓肚皮,死人。少奶奶已見過了,要不你能拿出三百多萬斤糧食賑濟災民?”

百裏講完自己要講的故事,還沒開口說進安吳堡的目的,周瑩便說道:“你是借古人打我的臉呀!興修水利,我自然支持,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若冷眼旁觀,上對不起祖先,下對不起鄉裏鄉親。老師你知道我對此可謂是擀面杖吹火——一竅不通,拿上銀子往水裏撂,我能幹嗎?”

“這麽說,你同意出資興辦水利?”百裏一聽高興地說,“我先代表四鄉父老姐妹向你作揖了。”說著,真的離座就向周瑩抱拳躬身揖禮。

周瑩急起身扶住百裏道:“老師,你老要折我陽壽啦!”

百裏說:“實對你講,為興修水利,我前前後後已忙多時,跑了幾百裏路,拜訪了數十家豪門富宅,說來可憐,嘴皮磨出了老繭,僅募得九千兩紋銀!”

“你老詳細講講,準備修哪裏,怎樣修,工程大小,需時長短,需多少銀兩?”周瑩認真道,“若一鄉半水,事情好辦,大了,就得聯絡四鄉八縣紳士商賈豪門富宅,取得官府支持,才能有所作為。”

“官府靠得住嗎?”百裏說,“自鴉片戰爭至今,朝廷已腐敗透頂,貪官汙吏橫行,買官賣官成風,置民眾於水火,怕洋人如畏虎,殺百姓如拍蚊蠅,這樣的朝廷官吏,你想讓他拿錢為民造福,全是白日做夢!所以說,要解百姓於水火,眼下唯有自救一條路。”

周瑩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官府指望不上,只能靠民間力量辦力所能及的事了。”

百裏這才將想辦的事向周瑩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說:“眼下最可靠,見效快,花錢少的水利工程,莫過於恢復鄭白渠。鄭白渠一旦修復,目前僅能澆灌六萬多畝地的龍洞渠,就可集上下之水灌十倍以上土地。涇、三、高、禮等縣農家就會從中受益,吃不上飯的人家就會大量減少。”

周瑩雖不懂水利,但也知恢復鄭白渠灌溉功能,絕不是幾句話的事,除需要雄厚資金保證外,尚要有足夠的技術力量,大批的勞工和後勤保障,而這些,則不是某一個或幾個人能為的事,缺少了這些不可少的條件,理想再好,計劃再周詳,也會變成一張能看不能派上用場的白紙。因此,她問百裏:“你老能招募到足以勝任的專家和工匠嗎?你對鄭白渠淤塞毀壞情況做過實地勘察嗎?對工程所需銀兩做過計算嗎?有人願意為修復鄭白渠而與各方聯絡,堅持始終,解決所遇到的難題嗎?工程所需勞力招募、管理等諸多具體事宜,怎樣安排?你老心中可有數?”

百裏一時語塞,他還真沒想到這許多看似簡單,實則煩瑣復雜多變的具體問題,所以想了片刻才說:“我只考慮到只有先找到願出錢的主,再考慮具體的事,若沒人願掏錢,榨幹我這把老骨頭,也走不到老龍頭,勘察鄭白渠有啥用處?”

周瑩一聽,心裏笑不是嘆不是,但又不願傷了老人自尊和執著於公益的一片熱心,便說:“你老看這樣好不好?我先資助一萬兩銀子,你老組織懂行的人,去對廢棄的鄭白渠故道做番實地勘察。如果工程量不大,花銷有限,能在短期內疏通,我便去找官府,請官府出頭露面,募捐籌集資金。我想官府再無能,再腐敗,總不至於連明擺著的可在朝廷面前表功請賞的事也不聞不問。”

百裏想,周瑩的話有道理,便說:“有你資助,勘察鄭白渠就不愁了,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撒在鄭白渠道上,也心滿意足啦。”

時過半月,百裏又進了安吳堡,對周瑩說,他找到十幾名懂行識水知地理的專家和工匠,他們願和他一道去勘察鄭白渠故道,周瑩沒再多問,給了他一萬兩銀票說:“祝你老旗開得勝。”

四個月很快過去,百裏和他的朋友們踏勘完鄭白渠廢毀故道,背著一捆勘踏記錄資料、圖紙和對工程估算工料,三進安吳堡。周瑩不厭其煩地一一看過,由於對工程缺乏應有知識,很難得出一個同意和否定的準話來,但她看懂了百裏等人所繪圖形、工程估算。從勘察記錄資料上看,恢復鄭白渠,需由涇谷吊兒嘴開始。吊兒嘴山高峰突,谷深百丈以上,山陡石堅,要在上面修堰築壩引水入渠談何容易!再看文字說明,百裏等擬通過修引水洞、回水洞、河堰低堤、洞閘等作為配套工程,全需由會技術懂行的工匠完成,只有整挖舊渠開新渠可由普通民工為之,全部工程下來,少則需時五年,多則需經十年不間斷勞動,要花去一百萬兩以上銀子,這還不包括工程意外花銷。在如此長的工期內,誰敢保不發生病傷之事?請醫用藥,也需一筆銀兩。估計下來,沒有一百四五十萬兩銀子做基數,就無法著手安排修復鄭白渠工程,鄭白渠故道也只能是一條無用的廢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