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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醬園貨光人空,徐大雷似乎腦子也冷靜下來,聽完賬房先生報告的算賬結果,一下傻了眼,張大了嘴就是說不出話來。短短不過一個月時間裏,九重天醬園降價二至五成中間,共賣出各種醬制品十八萬多斤,扣除成本和納稅,凈賠了二萬二千多兩銀子,等於九重天醬園一年利潤的三成。最糟糕的是,作坊空了,趕制加工,沒兩個月時間,別想拿出像樣品種上櫃台。沒貨賣,九重天除唱空城計外,只有關門停業或者購進他人醬制品賣,而購進他人的貨,成本增加,利潤有限,等於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得不償失。正在左右為難、舉棋不定的徐大雷,見打探一品香情況的店夥計回來,一問方知一品香所有醬菜恢復原價,徐大雷一聲大叫,一口血便吐在地上。

徐大雷此時才明白自己上了周瑩的當,鉆進了周瑩的圈套,心裏那個氣,幾乎把他的肺憋炸,他咬牙切齒地罵道:“咱走著瞧,我徐大雷若不給你小寡婦一點厲害看,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只眼。”

周瑩一次買進九重天十二萬斤醬制品,實際上僅花了六萬斤的錢,減去降價賣出的一萬五千斤貨,扣除再加工及運輸等費用,白白落了三萬多斤醬菜,把降價損失補齊還長出兩萬來斤。徐大雷在與周瑩的較量中,第一個回合是徹底失敗了。

徐大雷不能叫九重天醬園關門停業,更不能讓貨架上只擺空罐子空缸、空盆,唱空城計不是他的性格。於是他讓大掌櫃去從其他醬菜作坊進貨,以維持門面,避免日久天長,九重天的牌子被人遺忘。

派出去進貨的人回來報告,各個作坊供貨價上漲了三成,若零售,利就談不上,往外再批發,不會有人要。徐大雷進不成退不得,摸著後腦勺問大掌櫃:“你說該咋辦?”

“有尿沒尿撐住尿吧。”大掌櫃仍是不緊不慢地說,“戲唱到這地步,若頂不住,非砸台不可。”

徐大雷看看大掌櫃,長出一口氣說:“那就先少進點,把門面給咱撐住再作道理。”

周瑩在購進九重天醬園全部存貨時,就對各醬品作坊發了話,徐大雷的九重天醬園若找上門進貨,一律提價三成。各醬品作坊對周瑩不敢開罪,怕惹了她引火燒身,往後日子不好過,只好遵她吩咐,全給九重天醬園打出了高價牌。

周瑩知道敗下陣去的徐大雷,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個潑皮無賴若能吃一塹長一智,改邪歸正,黑社會黑勢力早就斷子絕孫了。為了不給他留下喘息之機,周瑩在騾馬市徐大雷開的雜貨店對門,也開了一家有五間門面的雜貨店,徐大雷店裏有的,她全有,沒有的也進,而在價格上全部以低於徐大雷店的價格往外賣。兩家雜貨店唱起對台戲,誰的價格便宜自然便賣得多賣得快。徐大雷的雜貨店自周瑩的雜貨店開張,營業額便一天比一天差,半年沒出,雜貨店便出現虧損,後又苦苦支撐了幾個月,元氣始終無法恢復,一直處於死不死、活不活的狀態。徐大雷其間組織了兩次人馬,對周瑩的雜貨店進行騷擾,不料兩次都損兵折將,讓圍著周瑩雜貨店日夜轉的西安府衙役給逮個正著。原本就有前科的三個頭兒,不僅沒拿到徐

大雷許下的銀兩,反而入了牢獄。因為徐大雷怕自己被關進大牢,當捕頭們找他取證時,他矢口否認了全部指責,用銀子封住了捕頭和官吏們的嘴。

騾馬市雜貨店的較量,仍以徐大雷失敗而告終。當徐大雷的雜貨店關門停業時,他口袋裏的銀子又少了一萬四千多兩。問題是銀子少了事小,還有紅雲樓一棵搖錢樹,他並不在乎一兩萬銀子,但是連連敗北,顏面丟盡,連狐朋狗友們也當面笑他:光從女人褲襠下爬,還算什麽男子漢?

徐大雷對周瑩的恨,此時已到了咬牙根程度。

周瑩下定決心要打落水狗,為西安商界拔掉這根心頭刺,所以對徐大雷的一舉一動都盯住不放,一旦瞅準時機,便會對他痛下殺手。

周瑩本來就對開妓院,從女人身上榨取血汗錢深惡痛絕,所以到上海後,把吳尉文投資的妓院果斷轉讓,當得知徐大雷也是一個靠吸取女人血汗撈銀子發財的潑皮無賴後,便策動西安的官吏們到紅雲樓去查煙,並許願,誰去查煙有收獲,她給一千兩銀子做獎賞。世人皆知,妓院是抽大煙的地方,十嫖九抽,司空見慣,不足為怪。小官們見周瑩給千兩銀子的獎賞,誰與銀子有仇?於是一輩子也沒進過妓院門的人也來了興趣,約朋喊友,脫掉官袍,腰牌往懷裏一揣,扮成嫖客進了紅雲樓去踏路。

周瑩的策動和許諾立竿見影,西安府衙有關官員,終於摸清了紅雲樓既嫖又抽的底細,連有多少杆煙槍,多少盞煙燈也搞了個一清二楚,隨後,突然襲擊紅雲樓,一次便逮住二十幾個煙鬼嫖客,當場搜查出上百兩煙膏和六十多杆煙槍。最令查煙官員感到意外的是:他們不僅當場抓住一個七品知縣,而且抓住正躺在煙床上作陪,吞雲吐霧的紅雲樓主子、有著六品官銜的徐大雷。當官的嫖娼抽大煙,雖然算不上犯了啥大罪,可傳出去,免不了被人指罵,譏笑。按照大清律條,徐大雷被處以五萬兩銀子罰款,紅雲樓遭查禁,掛名的六品烏紗也被擼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