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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廣生苦笑道:“佟掌櫃,借錢還款,天經地義的事。白紙上寫黑字,我戶廣生餓死也認賬。我只求你替我向吳尉文先生求求情,我把煙館盤給裕隆聚總號後,佟掌櫃和吳老板給我戶廣生爺兒倆一碗飯吃,讓我一家不要流浪街頭就行了!”

佟秋江點頭說:“這我現在就答應你。你把煙館房產盤給裕隆聚後,我不會虧待你爺兒們。”

戶廣生說:“戶廣生謝佟掌櫃大恩大德了。”

佟秋江盤過了廣生煙館,過了戶換了契約,又付給戶廣生二萬一千五百兩銀子,說:“我替你在蘇州河岸邊看了一院九間房,你去買了搬進去,窩安頓好了再找我談你們去留的事。”

戶廣生對佟秋江千恩萬謝,照佟秋江指點到蘇州河買下一院九間房搬進去住下,找到佟秋江問:“佟掌櫃,我來聽你使喚。”

佟秋江說:“你父子繼續留在廣生煙館幹老營生。但只負責進貨和日常館內的管理、治安,賬房我已派人去了。我增加了七個人進去,掌櫃我兼著,有合適人選時再說。你父子不要管別人的事,只悶頭幹自己的活。江湖義氣從今往後要忘凈。幹好了,我虧不了你父子。”

廣生煙館的牌子一個字也沒動,在外人眼裏,廣生煙館仍然是戶廣生的資產,就連裏面的老面孔夥計也一個沒少。一年後,安吳堡賬房主事房中書發現,裕隆聚總號上繳利潤多了十萬兩,向吳尉文報告後,吳尉文只點頭說了句“佟秋江幹得不錯嘛”,就完了事。

房中書也沒再問原因,以為是當年裕隆聚買賣好的緣故。直到吳尉文死於黃河流冰,安吳堡人沒一個人知道上海有一家屬於安吳堡的煙館。

佟秋江在上海商界給人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其實他正值壯年,但在經營管理策略上,卻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物。他在商場上一旦發現機遇,便會迅速出擊,即便機遇是一只只夠一盤菜的兔子,他也會盡全力捕捉,擺到自己本已豐盛的餐桌上。在他把僅值八萬多銀兩的廣生煙館抓到手,並將它加工成一道佳肴時,從不知如何挖掘煙館潛力為自己創造財富的戶廣生,這才發現生意要做好,靠江湖義氣和哥兒們情義,不但達不到預定目標,反而會把事情搞砸。自己把廣生煙館葬送了,而佟秋江接到手第一年便賺了個缽滿盆溢,一家煙館變成了三家煙館。

佟秋江在吃掉廣生煙館一年零八個月時,從一個妓女的一句話裏,又捕捉到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機:原春紅樓東家因失手傷害了一名嫖客,被官家拘捕入監,被傷害嫖客家屬提岀賠償二十五萬銀兩便同意私了。官衙問那老板可同意私了?老板為活命,答應了嫖客家人條件,讓家人賣掉春紅樓賠人家。但一連和三個買家沒談到一塊,買家想乘機低價把春紅樓盤到手,只同意岀十八萬兩。佟秋江聽完那妓女的話,立即說:“你領我去見見你們老板娘,我想幫幫她忙。”那妓女把佟秋江領到老板家,佟秋江和老板娘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岀了三十一萬兩盤了春紅樓,又花了三萬兩進行了修繕,從蘇州買回五名歌伎,將五十六間樓房全改成一等房,配備了三十六名年齡在十六歲至二十五歲的年輕妓女,十名歌伎,把三十八間平房變成普通房,把年過二十六歲以上妓女全分到普通房接客,並調整了最高價和最低價格,變三等妓院為一等妓院,僅用時一年半,便把全部投資賺回。第二年吳尉文到上海巡察時,看到廣生煙館、春紅樓妓院後,吃了一驚,雖說煙館妓院來銀子快,但自己畢竟是讀書之人,又有四品頭銜壓著,再心貪,也不能掙這等黑心錢。他當時就黑著臉,拍拍佟秋江肩膀,說:“這錢你也敢掙呀,傳回安吳堡,我這名聲都敗壞了。”佟秋江連忙點頭哈腰地賠著笑臉說:“老爺,這層我也考慮到了。你看上海的青幫、洪幫都開著煙館妓院呢,銀子嘩嘩地往進流,一本萬利,叫人看著眼饞。咱做得隱秘些就是了。”見吳尉文還是皺著眉頭,佟秋江心中湧起了一個陰險的念頭,得想個招,可不能叫吳老爺斷了自己的財路。是夜,佟秋江叫了妓院兩個最為水靈且通曉曲文的姑娘陪吳尉文喝酒彈曲,直喝到吳尉文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兩位姑娘伺候歇息。第二天,紅日已上三竿,吳尉文方才醒來,見兩位姑娘左擁右抱地還賴在自己身邊,急忙推開她們,披上白綢睡衣。恰巧,佟秋江推門進來,一臉壞笑地問:“老爺昨晚睡得可好,這兩位姑娘咋樣?”平素正人君子的吳尉文一臉尷尬,面赤無語。見時機已到,佟秋江把早已擬好的文書遞給吳尉文,要他簽字畫押。不看則已,一看吳尉文臉氣得煞白,手直哆嗦。這佟秋江太心黑了,在協議中要寫吳尉文將煙館、春紅樓以獨立名稱經營,且大小進退交佟秋江掌櫃自行管理。吳尉文猶豫再三,自己把柄攥在佟秋江手裏,又能如何?只要醜聞不傳回陜西,保住自己的清譽,權且忍耐一時,日後再做計較。吳尉文強按心頭之火,還是在上邊簽了字、畫了押。臨離開上海前再三叮囑佟秋江,必須守口如瓶,不得走漏一絲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