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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秋江見是戶廣生,笑道:“戶老板,稀客嘛,請坐,請坐。”

吳尉文離座說:“佟掌櫃,你隨我來一下。”

佟秋江跟吳尉文進了內室,把門一關,吳尉文把戶廣生上門求助之事扼要地講給佟秋江後問:“戶廣生信譽度怎樣,借給他少數銀兩能按期收回嗎?”

佟秋江聽了笑道:“此人為人處世還可以,老爺如借他銀兩就借他一個整數。”

吳尉文問:“你同意借給他多少?”

“六萬兩。”佟秋江開口就說,“他如提岀再加些,八萬兩封頂。”

吳尉文問:“他煙館一年能有多少收益,到時還不了借款怎麽辦?”

佟秋江笑道:“你讓他寫借據時寫清到時不能還清以房產抵債就行了。”

吳尉文說:“這樣做不近人情,是趁火打劫吧!”

“老爺你記住,這裏是上海灘,不是渭北安吳堡。在上海灘不能和生意人講慈善,否則,競爭就變成了一句空話。如果一年後他還不上,咱們就把戶廣生的那間煙館收過來。”

吳尉文的心一下被佟秋江說動了。

吳尉文出了裏間門,入座說:“戶老板,你先說個實際需要數,佟掌櫃答應幫你渡過難關。”

戶廣生說:“吳先生如能借我五到六萬兩銀子,我除可以還清借債欠貨銀外,尚能保證煙館正常運作。一年後我本息一次還清。”

“你寫個六萬兩借據,把還款日期寫清,利息按最低息寫,不過你要寫清抵押品名,好通過賬房一關。”

戶廣生說:“我用煙館房產做抵押,到時還不上借銀,你把我煙館房產收到你裕隆聚名下就是了。”

“那就見外了。”

“生意場上講什麽見外不見外的話,咱們照規矩來就夠朋友了。”

戶廣生寫了一張六萬兩的借據,借據上寫清了還款時間,抵押物則是十六鋪廣生煙館的房產,並且在數字上全按上了手印。

信心滿滿的戶廣生揣上六萬兩銀票,高高興興地回了自己煙館,準備再進行一次人生新的拼搏,但是等待他的將是喜?是福?還是憂與愁呢?他無法預測,吳尉文和佟秋江也難以預測,將來結果是什麽?只有聽天由命了!

戶廣生確實不是一塊能搞煙館賺大錢的料。他爸把煙館交給他時,廣生煙館只掛了一面水煙館的旗幌,連正式名稱也沒有。水煙館是隨著十六鋪碼頭的擴大繁榮,而岀現的一種服務於碼頭搬運、裝卸及流動商販、車夫、苦力等下九流社會群體的行業。因這一群體掙的錢少,出死力多,中間休息吃飯工前工後得有個歇腳場所,喝喝水,抽幾袋煙解解乏,或吃點幹糧填飽肚皮。於是便誕生了一種煙茶服務性質的小攤販,在街頭路邊擺一兩張小桌,幾個木凳,放一鍋燒好的劣質茶,幾杆水煙袋、幾包水煙絲,有買者就有賣者,小本生意賺不上大錢,但能維持一兩口人的生計。一碗茶、一袋煙花幾文錢,苦力們花得起,互為生存的謀生手段,成為進入上海灘外鄉人在窮困潦倒時的首選職業。原因很簡單,一二兩銀子便能在街頭路邊換到一碗飯。後來,上海灘一天天變大,人一天天增多,社會秩序有人

管了,街頭路邊變成各有歸宿之地,茶水煙攤無固定地點,因而常被官家取締、驅攆,為適應生存需要,茶水煙攤逐漸進棚蓋房,成為一種被社會和官家公認的行業,於是出現了茶博士、煙供生等職業。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後,英國殖民主義者把鴉片當成一種武器用來毒殺中國人民,鴉片堂而皇之進入中國人開設的水煙館。然而,腐敗無能的大清國統治者,明知鴉片是殺人害命的毒品,卻為解決庫銀不足而任其泛濫成災。戶廣生為了掙到大錢,把他的水煙館變成煙館,成為毒害自己同胞的幫兇,只是他心腸太軟,又愛充好漢講哥兒們義氣,人家吸了煙吃了茶點,說一聲:“廣生,給哥把賬記下,月底一次清。”他便應聲:“好了,我記下了。”天長日久,賬越記越長,欠錢不清的越來越多,死了的賬也死,沒錢的賬也死,十幾年下來掙的沒有賠的多。到走投無路時,去向人借貸,錢莊對煙館避而遠之;朋友對他是恭維多,十兩八兩可以,多了免談;供貨人守著門口不走。恰在此時,他兒子對他說,佟秋江陪陜西安吳堡東家吳尉文來過。他問做啥?他兒子說,吳尉文肚子痛,佟秋江讓吳尉文吸了一個泡,不痛了,臨走撂下一錠五兩銀子。還說:“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岀手大方哩!”戶廣生聽了一拍大腿說:“有了,我去找吳尉文試試,他是善人,保不準他能借我們幾萬兩救咱跨過這道坎。”於是戶廣生便進了裕隆聚總號,如願借到六萬兩。戶廣生還清了貨款和債務,治好了老婆病後,僅剩下四千兩多一點,本咬牙發誓不再當冤大頭的他,堅持了三個多月,庫裏銀子剛多了些,架不住老煙鬼們說好話、戴高帽子,賬本上欠錢的又排成了隊,他兒子氣得把賬本一摔說:“爸,廣生煙館不死在你手裏你就不甘心,是嗎?”他一算賬又瞪大了眼,擡手照自己臉上掄了一巴掌,抱住頭蹲在地上放聲哭了!但再哭也為時已晚,佟秋江找上門來,說:“廣生呀,我是給足了你面子,延期三個半月才來收你借的銀兩。你自己說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