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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榮一聽,重新坐下,自嘲道:“你看我猴急爬樹,連肚子饑飽也不顧了。”

有了心事的人,吃不香,坐不穩,睡不牢是通病,錢榮一心想早一點見到周瑩,忘了斯文,連湯帶水扒了一碗米飯,連喝了幾杯酒,掏出手絹把嘴一抹,喊道:“小二,算賬——”

酒保聽到喊聲,忙走到錢榮、王堅桌前,一看盤中問:“菜沒動幾筷子就結賬,是飯菜不合口味還是——”

王堅把銀兩塞給酒保說:“我們有事要辦,只得忍痛割愛了!”

錢榮見王堅付了銀子,一笑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周瑩在王堅外岀後,讓紅玉通知店家準備了洗澡水,在沐浴桶中泡了半個多時辰,岀浴後半躺半臥在床上合目養神,思量著與胡玉佛見面時,是文戲武唱呢,還是見面就開打?因為從眾人提供的材料談到的具體事上看,胡玉佛不僅有著豐富的社會經驗,在官商兩界遊刃有余,而且極善迎合權勢,見風使舵,葷素皆吃,手段圓滑,軟硬都來,逢軟如狼,遇強如狐,是個典型的黑白兩道都可以過招的人物。在不了解他的人面前,胡玉佛是一個善解人意,同情心極強,人情味十足,願為朋友兩肋插刀不皺眉頭的紅臉漢子;在對手或仇家面前,胡玉佛是一個心狠手辣,陰險狡詐,不置對方於死地絕不罷休的殺手。由於他性格的多重性融於一身,在揚州商賈中,真正的知交屈指可數,同人們與他往來,多抱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見了面能說幾句算幾句,由於他是鹽業經營商,大戶商家和他沒有業務關系,直接上他門上買鹽的揚州客戶,多是能做幾兩銀生意做幾兩銀生意,多余的話談不上。因為,經濟實力不足的商家,胡玉佛根本看不進眼裏,有一定經濟實力的同行,他則視為自己的競爭對手,處處設防,見縫就鉆,往往冷不防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使對方最終吃了虧也難說岀口來;而經濟實力比他強大的同行,則視他為“小人”,對他敬而遠之,實在推辭不過的時候,往往搪塞幾句、敷衍一番,事後便提醒手下,嚴防他使壞。盡管如此,揚州商界對胡玉佛在商業運作和經營管理策略上,為人心機善變、商機把握、處理業務的果敢作風上,多是持認可和贊同,往往感嘆聲聲,自愧不如。吳尉文在時,集官商於一身的他是裕隆全的真正主宰,為控制住遠離安吳堡的裕隆全,他從渭北帶到揚州的管理人員多達六十八人,占據了裕隆全所有業務主管崗位,人事權從沒放權於外姓之人。當裕隆全成為揚州鹽業霸主不久,徽商胡雪巖發現鹽業專賣比茶業買賣見利更大更快,便在揚州投下一筆巨資,成為揚州鹽業中的又一霸。一山藏二虎的局面形成,為物色到能和胡雪巖抗爭的能手智者,吳尉文打破了不聘任非秦人做裕隆全大掌櫃的制度,高薪選聘了在經營管理上表現突岀的胡玉佛成為裕隆全大掌櫃。為拴住胡玉佛死心塌地地效忠安吳堡,成為他的忠實奴才,吳尉文親自到北京,花了八萬兩白銀買通相關官員,給胡玉佛捐了一頂五品鹽政烏紗。為控制住胡玉佛,吳尉文至死也沒對胡玉佛講過,那頂五品紅頂的舉薦官是何人,因此,胡玉佛成為一個沒有靠山的虛銜在頭的鹽政,用來嚇唬平頭百姓可以,真正碰到懂得大清官場內幕運行的實權人物,胡玉佛就變成了紙老虎。胡玉佛成為裕隆全大掌櫃後,和胡雪巖的揚州鹽行較量了十多年,摔了個平跤,對此,吳尉文甚為滿意,也因此疏忽了對胡玉佛的監察,使他慢慢坐大。胡雪巖死於和洋商的利益爭鬥後,胡玉佛沒了較量對手,得意忘形中萌生了獨樹旗幌於揚州的想法。時局的動蕩不安,大江南北的烽火狼煙,給他提供了千載良機,於是,他開始伸出了試探的觸須。吳尉文溺死於黃河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裏後,他無所顧忌中被朱少敏、任軍賢、錢榮等忠誠於安吳堡的人抓住了尾巴,舉報信息終於傳進了安吳堡少主子周瑩耳朵裏。

從沒有和人為商業利益較量過的周瑩,雖有了與成都川花總號大掌櫃厲宏圖的一次面對面唇槍舌劍的經驗,但雙方實力不在同一水準上。厲宏圖一介平頭百姓,面對三品誥命夫人和財大氣粗的主子,兩個回合便繳槍投降,其辦法和鬥爭策略根本無法用在和胡玉佛的較量上。周瑩盡管從上海搬來了李平嶺、尚素雅和揚州的牛志飛等商場老手做後盾,可真正上戰場掄槍舞棒還得靠自己。她輾轉反側,想得頭都要炸了,也沒能想出讓自己滿意的辦法來,她不禁嘆道:“當家才知事事難呀!”

錢榮的岀現,令周瑩精神一振。她十分清楚,錢榮所提供的胡玉佛變安吳堡船隊為己船隊的人證物證,足可以使胡玉佛張口結舌,無以回答而敗下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