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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尉文的性格變化,駱榮感到不解,武師王堅也有點難以理解。有一天談到老爺身上出現的某種變化時,駱榮說:“我跟老爺二十三年,從沒見過他像近幾個月如此信神拜佛過,我並非擔心他虔誠對佛,我擔心他喪失進取之心。一旦如此,安吳堡走下坡路的危險就在所難免了!”

“我也在想這件事。”王堅接住話茬說,“一旦仁慈多於拼搏進取,在大是大非面前就可能猶豫不決,喪失良機。現在麥已開鐮,成都總號、揚州鹽行去年應交紅利尚未解到安吳堡,老爺沉迷於吃齋念佛,對此不究不問,我怕如此先例一開,各地總號分號跟著仿效,安吳堡難免有財源危機。希望駱先生能對老爺進言,指明利害,使老爺盡快醒悟,當機立斷,防患於未然。”

駱榮點頭道:“我已思謀多日,只是沒找到進言的合適機會。”

王堅說:“事不宜遲,再拖下去,我真怕四川成都總號、揚州鹽行發生變故,一旦成真變實,老爺就鞭長莫及了!”

駱榮、王堅的擔心在吳尉文看來,似乎是一種多余的憂慮,他十分相信自己控制全局的能力,更相信自己的用人策略和管理手段。三十多年風風雨雨,他見得多經得廣了,林再大鳥再多,養鳥手段萬變不離其宗:看鳥安窩配食,老鳥小鳥一齊喂。翅膀再硬,只要主人手裏有食,鳥能飛出林子多遠?

他並沒把駱榮、王堅的意見往心裏放,依舊不斷派出信使,把自己的指示傳到各地總號。為催促成都總號、揚州鹽行把頭年紅利押解安吳堡,他命武師秦甲前往成都、武師劉炳文前往揚州就地督辦。他嘴裏不說心裏想:駱榮啊駱榮,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應明白我的苦衷。難道你沒發現,自三年前傷及腰腎至今,長途鞍馬之勞我已很難適應,我借吃齋念佛修身養性,實盼盡早恢復體能,早一日再行走南北東西呀!

吳尉文並沒向駱榮、王堅等人講明自己的想法,而是依舊晨起舞劍,黃昏打太極拳,不緊不慢處理安吳堡外一應事務,按時誦經拜佛。吳宅內務事,則放手讓周瑩料理。如此一來,外人以為吳尉文真的要當老太爺享清福,安度晚年了。

冬去春來,1886年的春天到了。

桃花綻蕾的時候,吳尉文決定起程外巡前的一天,涇陽縣知縣奉旨到了安吳堡,在吳宅宣讀了誥封周瑩為三品夫人的聖旨,頒發了誥封文書。對突然降臨頭頂的誥封之喜,周瑩激動得淚光閃閃,跪接冊封文書後,拜謝知縣說:“多謝大人薦舉之勞。”

知縣連忙搖頭說:“少夫人謝錯了人,你應該謝的是你公爹。如果你公爹不張羅,這誥封之喜怎能飛進安吳堡?”

原來吳尉文一年不出門遠行,全是為了觀察周瑩是否能心口如一、全心為吳宅安危興衰著想。當發現周瑩不僅具有創業守財之能,心地善良'之美,聰慧善思之智,處事果斷之魄,而且具有居安思危之懷,為了把她緊緊拴在安吳堡這條船上,在周瑩嫁進吳宅九個月後,他捐出四萬兩銀子給朝廷為周瑩討得顯貴身價的三品夫人誥封。

三品夫人榮銜雖非榮華高貴至極,但對遠離京城、地處三秦腹地、足未進過西安府的周瑩來說,已是做夢未曾想過的崇高榮譽。

周瑩對吳尉文感激不盡,說:“兒媳今生今世,將永記爸的恩情,為我吳氏家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吳尉文滿面喜悅說:“吾兒能有今天,乃你自身努力的結果,皇上褒獎吾兒,實乃我吳氏盈門之喜。”

吳聘把冊封文書看了幾遍後方說:“爸太過偏心,為啥不為我也捐得一個三品夫男嘛!”

吳尉文忍不住笑道:“蠢材才說蠢話,如果被外人聽到,人家會譏笑我教子無方了。”

吳聘說:“爸,我只是說個笑話,我若蠢到這種地步,吳氏的臉早叫我丟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