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物瑰寶

三國是典型的戰爭時代,所以名將眾多,如同群星閃耀光芒。不過絕大多數名將,都只給後世留下了非實物性的饋贈,比如記錄在史書當中的種種生平事跡和有趣故事,而沒有留下實物性遺產。但是,孫吳的名將朱然卻與眾不同,不僅在史書當中留下了非實物性的輝煌事跡,還給後世留下了能夠親眼看到和直接觸摸的珍貴實物遺產。那麽朱然給後世留下了哪些珍貴的實物遺產?從這些遺產當中,我們能夠看到三國歷史什麽樣的真正風貌?又能領略到三國文化什麽樣的動人風韻呢?

筆者講三國,一貫注重以專業的眼光,努力去探求真相和玄機。而實地考察三國遺跡,深入研究三國文物,正是我探求真相和玄機的兩個基本點。那麽朱然的珍貴實物遺產是什麽呢?“三國探客”告訴你。

朱然留給後世的珍貴實物遺產,主要有兩筆:一筆留在長江上遊的北岸邊,他長期鎮守的江陵;另一筆則留在長江下遊的南岸邊,他長眠的墓地之中。先來看他留在江陵的珍貴實物遺產。

江陵,在今湖北省荊州市的荊州區。到了這裏,一座古城就進入眼簾。雄偉的城門城樓,高大堅固的城墻,在護城河環繞之下巍然屹立,被譽為“鐵打的荊州城”,是我國現存不多的古城中,保存相當完好的一座,屬於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了這座古城,荊州也就進入了首批歷史文化名城的行列。

但是,這座古城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就是在地面雄偉城垣的下面,還隱藏著更加古老的城垣。原來,這座古城已經有上千年連續不斷的修建歷史,現今地面上看到的,只是明末清初修建的城垣而已,時間還不到四百年。就好比一棵千年參天大樹,顯露在地面以上的繁茂枝葉,只是後來長出的部分,而支持它生命的悠久根基,卻還深深藏在地下一般。這棵大樹地下的悠久根基,目前從考古發現上可以追尋到三國。據《考古學報》2001年第4期《荊州南垣東端發掘報告》記載,上世紀90年代,古城南邊城墻的東端發生坍塌。在配合維修的考古發掘中,從地面三米以下,赫然發現了三國時期夯土城墻的遺跡。遺跡的現場情況是:“頂部寬度仍達十余米,可見三國城墻之高大。”

如果說三國的城墻,就是荊州古城這棵參天大樹目前所能夠見到的最早根基,那麽培育這最早根基的關鍵人物,就是關羽和朱然。關羽是最早的擴建者,朱然則是緊接其後的大規模翻修加固者,而且作用完全不亞於關羽,原因在哪裏呢?

關羽曾經建造江陵城池,酈道元《水經注》有明確記載,這在上一節已經提到。另外,散佚的唐代李吉甫《元和郡縣志·山南道》還記載,關羽是在舊城的南面擴建新城:“江陵府城。州城本有中隔:以北,舊城也;以南,關羽所築。”關羽被孫吳攻殺之後,他擴建的城池自然就被呂蒙所推薦的朱然所占據。朱然因此在黃武元年(222),打了一場漂亮的江陵保衛戰。之後,朱然繼續在江陵鎮守,又鎮守了二十七年,直到他在這裏去世,加起來長達三十年之久。

到了朱然臨死前一年,即赤烏十一年(245),朱然開始大規模翻修加固江陵城池,史書記載:“赤烏十一年春正月,朱然城江陵。”這段記載見於《三國志》卷四十七《吳主傳》。此處的“城”字是動詞,即修建城池的意思。朱然這一次舉措,在荊州古城最早根基的培育上,意義非同一般,理由有三:

第一,《三國志》中對此進行記載的《吳主傳》,是孫權時期的國家編年大事档案,所以措辭非常精煉。整個《吳主傳》,對孫權在位時期大規模修建城池的档案記載,總共只有六處。孫權在位長達五十二年,曾經一再下令“諸郡縣,治城郭”。全國大大小小的城池,雖然修建很多,然而記入國家档案的,卻只有這寥寥六處,可見這六處的規模必定非同一般。

第二,最早出現在《吳主傳》中的兩處記載,是建安十七年(212)的“城石頭”,建安二十五年(220)的“城武昌”。所謂“城石頭”,就是興修石頭城(在今江蘇省南京市內清涼山),在秦淮河邊修建城堡,以拱衛首都建業;“城武昌”,則是修建武昌縣的城池(今湖北省鄂州市)。當時的建業和武昌,是孫吳的兩大都城。所以這兩次工程,都是屬於首都基本建設的國家重點工程。修建江陵城池能夠與兩者並列,可見也具有國家重點工程的性質。

第三,關羽單獨鎮守荊州,是從建安十六年(211)劉備前往益州後開始,到建安二十四年(219)被殺為止,歷時只有八年。但是朱然在江陵鎮守,是從建安二十四年(219)起,直到赤烏十二年(249)去世為止,歷時長達三十年,是關羽的三倍還不止。不言而喻,鎮守的時間越長,在城池修建上,積累的資源就越是豐富,經驗也越是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