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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因為他說過會的,”施泰因納明明白白地說,“所以說,沒有S型手台也沒問題。就算遊騎兵拉網排查,也不會跑到海灘上去,因為告示牌上說了那是雷區。如果你時機把握得好,你可以借著潮勢沿河口整整跑出去一英裏半。”

“帶著李特爾?他身體都這樣了。”

“拄上拐杖,你攙他一把,就沒問題。當年在俄國,他右腳中了一槍,還趟著雪走了三天八十英裏。人只要不想坐以待斃,就會激發出驚人的意志來支撐行動。你可以省下許多時間。順著柯尼希的來路迎過去就好了。”

“你不打算跟我們一起走。”這不是個問題了,只是陳述一下事實。

“我想,你知道我得去哪兒,朋友。”

德弗林嘆口氣道:“我一直堅信一點,人要是想找死,誰也攔不住。但是對你來說真是個例外。你根本連靠近都做不到。他身邊的衛兵肯定比大熱天時候果醬罐子上的蒼蠅還多。”

“話是沒錯,但我必須走一趟。”

“為什麽?因為你覺得可以讓你爸爸的案子出現轉機是吧?癡心妄想。面對現實吧。只要普林茨-阿爾布雷希特大道的那個老王八蛋一心使壞,你根本就使不上力。”

“沒錯,你十有八九是對的。我想我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

“那還幹嗎?”

“因為我發現,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我不明白。”

“你肯定明白。你參與的這場遊戲就是這樣。迎風吹響的軍號、湛湛青天飄揚的三色旗,‘共和國萬歲!’還有一九一六年的復活節[120]。但是朋友,你告訴我,到最後,是你掌控了這場遊戲,還是遊戲占有了你?你能說停就停下不幹嗎?還是說其實全都一樣,披著風雨衣,端著湯姆森沖鋒槍,‘我要為愛爾蘭奮鬥終生’,直到某一天子彈打到你背上,倒在臭水溝裏,是不是?”

德弗林哽著嗓子說:“天知道,我可不知道。”

“可我就是這樣,朋友。現在我想,我們應該跟他們倆會合了。當然,別告訴他們我的打算。李特爾可是很難勸得動的。”

“好吧。”德弗林勉強應道。

他們趁著夜色回到了廢棄的小屋。莫莉正給李特爾的大腿換紗布。“還好嗎?”施泰因納問他。

“不錯。”李特爾答道。可施泰因納把手放在他額頭上的時候,發現他滿頭都是汗水。

莫莉在墻角找到邊抽煙邊躲雨的德弗林。“他的情況很不好,”她說,“我覺得需要找個大夫。”

“那就可以順便找個擡棺材的來了。”德弗林說,“先別擔心他了。現在我最擔心的是你。今天晚上這些事情之後,恐怕你會有大麻煩。”

她無動於衷道:“沒人看到我從教堂出來。沒人證明是我。他們只知道,我澆著大雨坐在荒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因為揭穿了我的心上人的真相。”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啊,莫莉。”

“又可憐又愚蠢的小娘們兒,他們肯定這麽說。誰讓她相信一個陌生人了,這回吃苦頭了吧,完全是自作自受。”

他尷尬道:“我還沒謝謝你呢。”

“沒關系,我做這些又不是為了你。我是為我自己。”許多事情上,她都只是個簡簡單單的小姑娘,而且對此心滿意足。可是她這輩子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想要一吐為快。“我愛你。這並不意味我能接受你的身份,或者你的這些所作所為,我甚至根本不理解這些。那都是另外的問題。愛情是單獨一回事,跟其他什麽都無關。所以今天晚上我才會把你帶出教堂。這跟對錯無關,完全是因為,如果我看著你死了卻坐視不管的話,那我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她鎮定情緒道,“我去看看中尉怎麽樣了。”

她朝車子的方向走過去。德弗林百感交集。多奇怪啊。這是他此生聽過的最勇敢的話,多麽讓人佩服的姑娘。可是這一切都被他辜負了。他真想為此大哭一場。

八點二十分,德弗林和施泰因納再次鉆進樹林。沼澤外邊的小屋一片昏暗,但主路上隱約有人在說話,依稀可以分辨出汽車的形狀。“再靠近點兒。”施泰因納低聲道。

他們來到林子和公路之間的隔墻下,向外張望。雨下得很大。路的兩旁分別有一輛吉普車,樹下躲著幾個遊騎兵。加維攏手護著點燃的火柴,他的臉被照亮了一小會兒。

施泰因納和德弗林退回來。“那個大塊頭黑人,”施泰因納說,“是個軍士長,跟凱恩一起出現過。他在這兒堵我們呢。”

“為什麽不去小屋裏呢?”

“估計那邊也安排了人手吧。這樣他就連公路都封鎖住了。”

“沒關系,”德弗林說,“我們繞到前面再過去就行了。照你說的,徒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