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離村子整整一英裏半開外,施泰因納就聽見了野戰電話機裏的電磁噪音。有人在用它講話,但是距離太遠,聽不清。“加速前進,”他對克魯格說,“事情不對頭。”

還有一英裏遠時,遠處輕武器開火的聲音證實了他最壞的猜測。他拉下斯登沖鋒槍的槍栓,擡頭對魏爾納說:“把你手裏這玩意兒準備好。估計用得上。”

克魯格的腳全力踩下踏板,油門加到最大。“快點兒,他媽的,快!”施泰因納吼道。

電話機裏的動靜消失了。快到村口的時候,他試著呼叫道:“我是雄鷹一號。雄鷹二號請回答。”

沒有回應。他又試了一次,仍是徒勞無功。克魯格說:“也許是騰不出手來,中校。”

少頃之後,他們爬上教堂西邊三百碼外的荒地。這片地的名字叫蓋羅畢,位於小山坡頂上,站在上面,四周一覽無余。施泰因納舉起望遠鏡找到磨坊的所在,看到了田地裏馬洛裏他們的情況。他繼續觀察,發現了郵局和斯塔德利河沿酒館後邊隱蔽在籬笆底下的遊騎兵。還有橋後邊的李特爾和哈格,沙夫托剩下的兩輛吉普車上的勃朗寧機槍組織起了密集的交叉火力網,他們被壓制得擡不起頭來。其中一輛吉普車部署在喬安娜・格雷的院墻邊,機槍手恰好可以掩蔽在院墻後向外射擊。另外一輛則以同樣的方式靠在隔壁屋子的院墻旁邊。

施泰因納再次試圖呼叫:“我是雄鷹一號。聽到請回答。”

磨坊二樓的裏德爾恰好在戰鬥的間歇打開了受話頻道,這時聽到了他的聲音。“是中校!”他朝勃蘭特叫道,又對著電話說,“我是雄鷹三號,我在磨坊裏。你在哪裏?”

“在教堂旁邊的山坡上,”施泰因納說,“你的情況怎麽樣?”

窗子已經沒了玻璃,幾顆子彈鉆進來,打在墻上,四處迸濺。“給我!”勃蘭特喊道,他正趴在地上用輕機槍射擊。

“他在山坡上。”裏德爾說,“相信施泰因納,一定能帶我們扭轉局勢。”他匍匐著爬到水車上的閣樓門口,一腳把門踹開。

“退回來!”勃蘭特喊道。

裏德爾蹲在地上向外張望。他激動地大笑著,抓起電話就喊:“我看見你了,中校,我們……”

一陣自動武器的重火力從外面傾瀉進來,打碎了裏德爾的頭蓋骨,血液和腦漿噴了滿墻。他大頭朝下栽下了閣樓,手裏仍然攥著野戰電話機。

勃蘭特縱身撲到屋子另一邊,從墻邊窺視著。裏德爾掉在了水車頂上。水車還在轉,把裏德爾卷進湍流裏。等葉片再次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山坡上,魏爾納拍了拍施泰因納的肩膀:“中校,我們底下,右邊的林子裏有人。”

施泰因納從望遠鏡看過去。借助山坡的高度優勢,恰好可以看見豪克斯樹林裏那段陷下去的小道的差不多一半。赫斯勒中士帶著手下正從這裏穿過去。

施泰因納心中有了定計:“我們又是空降獵兵了,各位。”

他把紅色貝雷帽拋得遠遠的,解下武裝帶和勃朗寧手槍的槍套,脫下了跳傘服。他的德式飛行服穿在裏面,領口系著帶橡葉的騎士十字勛章。他從衣袋裏取出船形帽戴在頭上,克魯格和魏爾納也依樣而行。

施泰因納說:“好了,各位,大獎賽開始了。從這條路直接朝樹林沖過去,上了橋之後稍微會一會那兩輛吉普車。相信你做得到,克魯格,這就是個速度問題。然後去接應諾依曼中尉。”他又擡頭對魏爾納說,“槍不許停火。無論什麽情況都不許停火。”

他們朝著教堂一路沖過來的時候,車速已經達到了五十英裏。貝克下士正在門廊的外面,聽到聲音馬上俯身警戒。施泰因納招招手,克魯格一打轉向,車子拐進了豪克斯樹林間的小道。

車子在路面上顛簸,又磕碰著轉過一處兩側都是陡壁的狹道之後,赫斯勒和他的手下出現在前方二十碼遠的地方,分散在道路的兩旁。魏爾納趕緊趁著近距離開始掃射,可沒過幾秒就必須瞄準點射。因為車子已經沖進了人群,他們四散著逃命,試圖攀爬上陡立的石崖。右前輪碾過一具屍體沖過去,後面留下了赫斯勒和他七個部下,不是已經死透了,就是只剩半口氣。

喬安娜・格雷家院墻後面的吉普車上,兩個重機槍手調整了槍口方向瘋狂開火。已經太晚了。魏爾納斜對著墻一個長連發,把兩個人全都從車上掀了下來。

但是,另一座院子的墻後,他們的死給了第二輛吉普車上的機槍手整整兩三秒的反應時間——幾秒鐘的差別,就是生死之間的差別。他們把勃朗寧機槍掉轉過來,克魯格轉動方向盤掉頭上橋的時候,重機槍已經朝著克魯格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