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哈裏・凱恩正在梅爾瑟姆農莊後面的林子裏指導一堂野戰戰術課,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緊急整隊找沙夫托報到。凱恩安排了德克薩斯的沃思堡來的赫斯勒中士帶隊跟上,自己先走一步。

他到達時,在莊園各處分組訓練的其他所有小組也紛紛來集結了。他聽見莊園後面馬棚的車庫裏,發動機的轟鳴此起彼伏。幾輛吉普車拐進了房前的砂石路面上,並排停下。

乘員們在檢查機槍和其他裝備。領頭的車裏跳下一個軍官,是個上尉,叫馬洛裏。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這是要幹嗎?”凱恩問道。

“我也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馬洛裏說,“我收到命令,就跟著他們過來了。不過我知道,他要立即見到你。”他咧咧嘴,“是要開辟第二戰場了吧。”

凱恩快步跑上台階。外間辦公室此刻已經是沸反盈天。加維軍士長在沙夫托的門外走來走去,憂心忡忡地嘬著煙。而凱恩一進來,他的臉色馬上好了。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啊?”凱恩問道,“命令我們開拔了?”

“別問我,少校。我只知道,你的那位女性朋友大概十五分鐘之前失魂落魄地跑過來。然後就成這個天翻地覆的樣子了。”

凱恩打開門走進去。沙夫托穿著馬褲和長靴,正背對他站在桌邊。他側身過來的時候,凱恩看見他正在給那把珍珠握柄的柯爾特手槍上子彈。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他似乎就要噼裏啪啦地放電火花了,他的眼睛亮得像要著了火,他的臉色由於激動過度而無比蒼白。

“速戰速決,少校,這是我提的要求。”

說著他抓起槍套和背帶。凱恩問:“怎麽回事,長官?維裏克小姐呢?”

“在我的臥室。嚴重休克,剛剛服了鎮靜劑。”

“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她的頭部側面中了一槍。”沙夫托利落地系好武裝帶,把槍套調低到右臀側面,“而開槍的呢,則是她哥哥的朋友,格雷女士。你自己問她吧,不過我只能給你三分鐘。”

凱恩打開臥室的門,沙夫托也跟了進去。窗簾拉上了一半,帕梅拉躺在床上,毯子一直蓋到她的下巴。她的臉全無血色,病懨懨的,頭上紮著繃帶,還隱隱滲出了血漬來。

凱恩走了過去,她睜開眼,怔怔地望著他:“哈裏?”

“沒事了。”他挨著床邊坐下。

“不,聽我說。”她扯著他的袖子,強自坐起身來。她說話時,聲音又輕又虛弱,“三點半的時候,丘吉爾先生會跟亨利・威洛比爵士一起從金斯林到斯塔德利莊園去。他們會從沃爾辛厄姆方向過來。你必須得攔住他。”

“為什麽呢?”凱恩溫柔地問道。

“因為如果你不攔住他們的話,施泰因納中校的人就會綁架他。他們現在就在村子裏等著呢。所有人都被趕到教堂裏當人質了。”

“施泰因納?”

“就是騙你說自己叫卡特爾中校的那個,還有他的手下。哈裏,他們不是波蘭人,他們是德國的空降兵。”

“可是,帕梅拉,”凱恩說,“我親眼見過卡特爾,他的英語跟你我說得一樣地道。”

“不對,他的母親是美國人,他在倫敦上的學。明白沒有?這樣就解釋通了。”她的語氣又急又怒,“我在教堂偷聽到了施泰因納跟我哥哥說話。我跟莫莉・普萊爾藏在一起,逃出來之後就分開了。我跑到喬安娜的家裏去,結果她竟然也是一夥兒的。她朝我開了一槍,我——我把她鎖在地窖裏了。”她深深蹙起眉頭,努力說下去,“然後我開著她的車跑到這裏來了。”

她一直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終於松弛下來。似乎她之前完全是在靠著意志力強撐,而如今再不必了。她靠回枕頭上,合上雙眼。凱恩說:“可你是怎麽從教堂逃出來的呢,帕梅拉?”

她睜開眼,迷茫地望著他:“教堂?噢,就是——就是從老路上出來的啊。”她的聲音漸漸微不可聞,“然後我去了喬安娜・格雷家,然後她開槍打了我,”她再次合上雙眼,“我太累了,哈裏。”

凱恩站起身,沙夫托把他引到另外一間屋子裏。他對著鏡子正了正船形帽:“你怎麽想?我看就從那個叫格雷的女人下手,這個有史以來最臭的臭婊子。”

“我們都通知哪些方面了?首先得通知戰時辦公室、東英吉利總指揮部,還有……”

沙夫托打斷他道:“你知不知道,就為了讓這些成天坐在辦公室裏的參謀老爺搞清楚狀況,我打了多長時間的電話?”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不行,上帝作證,我非去親手宰了這些德國佬不可。現在就動手,人手我也不缺。‘行動就在今天!’”他朗聲大笑,“這是丘吉爾的座右銘。不得不說,這句話還真是應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