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作為臨時下榻之用,首相最終選中了梅爾瑟姆公館那間後面帶露台的圖書室。七點半的時候哈裏・凱恩從裏邊走出來,科克倫已經等在外面:“他覺得怎麽樣?”

“很感興趣。”凱恩說,“他想要知道戰鬥全過程的來龍去脈。看起來,他似乎很欣賞施泰因納。”

“我們可不欣賞他。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家夥,還有那個愛爾蘭無賴,到底跑哪兒去了。”

“可以肯定沒在他過夜的那間屋子周圍。就在來之前,我從加維那兒收到一份無線電報告。好像是他們搜查德弗林住的那間屋子時,遇上了政治保安處的兩個來抓他的探員。”

“我的上帝啊,”科克倫說,“怎麽他們也找上他了?”

“刑偵調查之類的。不過這樣說來,他基本不大可能在那一帶出現了。加維現在留在那邊,在濱海路上設了卡。不過人手不夠,我們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人手馬上就來,小夥子,相信我。”科克倫說,“既然你的人已經把電話線接通了,我就得去跟倫敦方面仔細研究一下。再過幾個小時,整個北諾福克就會嚴密封鎖。明天早上這一帶就會全面施行軍事管制。不抓到施泰因納,軍事管制就不會解除。”

凱恩點點頭:“毫無疑問他肯定還會設法接近首相。我在他的門口和外面的露台上都安排了人手,院子裏還有二十多個暗哨,全都把臉抹黑,配發湯姆森沖鋒槍。我給他們明確交待過了。只管先開槍便是。即便出什麽誤傷事故也回頭再處理。”

門開了,一個年輕的下士走進來,手裏拿著兩張打字機印出的表單:“這是最終清單,請您過目,少校。”

他走出門,凱恩拿起第一張表:“他們讓維裏克神父和幾個村民處理屍體的善後。”

“神父情況怎麽樣?”科克倫問道。

“受了刺激,不過別的都沒什麽問題。他們說,除了施泰因納和他的副手諾依曼,當然,還有那個愛爾蘭人之外,其他人都全了。一共十四個,都死了。”

“可是他們到底是怎麽逃出去的?我現在最想知道這個。”

“呃,他們弄開了聖物組的門,加維他們在屋頂上,火力夠不到他們,讓他們跑了。我的分析是,帕梅拉和那個叫普萊爾的姑娘從神父那條暗道裏跑出去的時候太著急了,所以並沒有把暗門關好。”

科克倫說,“據我所知,那個叫普萊爾的小姑娘一直跟這個叫德弗林的無賴如膠似漆。你覺不覺得是她搞的鬼?”

“我覺得不會。帕梅拉說過,那個孩子對整個這件事的確是非常憤怒。”

“我覺得也是。”科克倫說,“說起來,你這邊的傷亡情況怎麽樣?”

凱恩看了一眼第二張表:“算上沙夫托和馬洛裏上尉,死了二十一個,傷八個。”他搖搖頭,“一共才去了四十個人。這下子要是傳出去,可真有大熱鬧看了。”

“那就別傳出去。”

“什麽意思?”

“倫敦方面的態度非常明確,這件事務必低調處理。他們不想讓人們從此草木皆兵。想想看,德國空降獵兵在諾福克實施傘降,意圖劫持首相,而且就差那麽一點點就他媽得手了。還有那個不列顛自由軍呢?黨衛軍裏竟然會有英國人。報紙上會怎麽寫,你能想象嗎?”他打了個寒戰,“就算他不死,我也非親手勒死他不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而且從五角大樓的立場出發,一支訓練有素的美國部隊,精英中的精英,碰上一小撮德國空降兵,結果戰損比竟然高達百分之七十。”

“我不明白,”凱恩搖頭道,“那樣的話,得讓多少人都閉嘴啊。”

“我們在打仗,凱恩。”科克倫說,“戰爭時期,人們怎麽吩咐就會怎麽幹,這一點顯而易見。”

門開了,年輕的下士探頭道:“倫敦又來電話了,上校。”

科克倫匆匆離去,凱恩也跟在後面。他掏出一支煙捏在手裏,走出大門,下了台階,經過守衛的哨兵,然後把煙點上。雨很大,黑漆漆的。穿過前面的露台時,他嗅得到霧氣的味道。也許科克倫說得對?這種事確實有可能。這個到處都在打仗的世界這麽瘋狂,很容易說什麽就信什麽。

他走下台階。突然他的喉嚨被一只手臂勒住,後背被膝蓋狠狠頂了一下。一把刀暗暗地泛著寒光。一個聲音開口道:“什麽人?”

“凱恩少校。”

手電迅速一開一閉:“對不起,長官。我是布裏克爾下士。”

“你應該躺在床上才對,布裏克爾。眼睛怎麽樣了?”

“縫了五針,少校,不過沒事了。我繼續執勤去了,長官。”

他消失了。凱恩盯著那片黑暗。“我真是永遠沒法理解,”他喃喃道,“哪怕等我死了,也沒法理解我這些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