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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星期五上午的十一點十五分,正在巡察班組突擊科目作戰訓練情況的哈裏・凱恩接到命令,要他火速找沙夫托報到。他走到指揮部的外間辦公室的時候,卻見一片紛亂。辦事員們目色惶惶然,加維軍士長則一邊焦慮地抽煙,一邊走來走去。

“出什麽事兒了?”凱恩問道。

“誰知道呢,少校。我只知道十五分鐘之前他從總部收到了一份調遣令,然後就大發脾氣,把小瓊斯給踢出了辦公室,是真的‘踢’出去的。”

凱恩敲門進去。沙夫托正站在窗前,一手拎著馬鞭,另一手端著酒杯。他怒氣沖沖地回頭正要發作,見到來人表情卻變了:“啊,是你啊,哈裏。”

“怎麽了,長官?”

“沒什麽。只不過是那些聯合行動指揮部裏高高在上的混蛋們一直想把我給整走,如今終於成功了。下周末我們在這裏的安排結束之後,我就把指揮權交接給薩姆・威廉姆斯。”

“那你怎麽辦,長官?”

“我回國去。安排我當班寧堡[104]方面的作戰訓練部主任。”

他一腳把廢紙簍踹到了屋子另一頭。凱恩說:“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嗎,長官?”

沙夫托暴怒地轉過身。“辦法?”他抓起命令文件甩到了凱恩的鼻子底下,“看到上面的簽名了嗎?是艾森豪威爾本人啊!”他把文件狠狠地揉成紙團擲開。“告訴你吧,凱恩,他從來沒參加過任何行動。自從參軍以來他一次行動都沒真正參加過。”

霍布斯角,德弗林正躺在床上往小本子裏寫東西。雨下得很大,藹藹的濃霧漫布在沼澤上,就像給它罩上了一層潮乎乎的裹屍布。門開了,莫莉穿著德弗林的風雨衣走了進來,把手中的托盤放在床頭的桌子上。

“給你,主上。有茶和面包,兩個煮雞蛋,按你要求的煮了四分半鐘。還有奶酪三明治。”

德弗林停住筆,贊許地看了一眼盤子裏的東西:“以後也照這個來吧,我可以勉勉強強一直用你。”

她脫掉了風雨衣,裏邊只剩內褲和胸罩。她從床邊拿過毛衣套在頭上,說:“我得走了。我跟媽媽說了要回去吃午飯的。”

他給自己倒上一杯茶。她撿起了小本子。“這是什麽?”她翻開來看,“詩嗎?”

他笑了:“就某些問題的若幹觀點。”

“你寫的?”她說著,臉上泛出了好奇的神色。她翻到了他上午剛剛寫完的那個地方。“並不可以知曉我的足跡,我那曾經黃昏之後的叢林。”她擡起頭看著他,“真美呀,利亞姆。”

“我知道,”他說,“你不是也一直跟我說嘛,我是個可愛的人兒呢。”

“告訴你吧,我要吃了你。”她撲倒在他的懷裏,忘情地親吻著他,“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今天是十一月五號,我們卻連堆篝火都點不了[105],都是阿道夫・希特勒那個老家夥搞的鬼。”

“還要篝火,丟人不丟人啊。”他戲道。

“你管不著。”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條腿跨在他身上,“我晚上再過來,給你做晚飯,然後就我們兩個人點一堆小小的篝火。”

“不行的。”他說,“我晚上不在。”

她失望道:“又有事嗎?”

他輕輕地親了她一下,說:“你可是答應過的。”

“好吧,”她說,“沒關系。那早上我再來找你。”

“不,我可能明天下午才會回來。你不用過來,我會找你的——好不好?”

她不情不願地點頭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

“那就好。”

他親了她。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車喇叭的聲音。莫莉快步跑到窗邊,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抓起自己的工裝外褲:“老天啊,是格雷女士。”

“這才叫名副其實的光著屁股叫人逮著。”德弗林大笑道。

他穿上毛衣。莫莉拿上了外衣:“我走了,明天見,寶貝兒。這個我能帶走嗎?我想好好看一看。”

她把他寫詩的小本子捧在手裏。“上帝啊,我非好好罰你不可。”他說。

她狠狠地親了他一下,他跟她一道走出去,為她打開後門,然後停住腳步看著她穿過蘆葦叢跑上了堤壩。他知道,事情應該就這樣告終了。“啊,”他喃喃道,“這樣對她來說最好。”

他轉身開門,喬安娜・格雷已經敲了半天門了。她冷冰冰地打量著他把襯衫塞進褲子裏。“就在剛才我在堤壩路上看見莫莉了。”她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你真的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愧。”

“我知道。”他跟著她走進起居室,“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啊,今天是大日子。我覺得有必要來一口酒。一起來嗎?”

“杯子裏倒上四分之一英寸,不要多。”她嚴肅道。

他取來布什米爾威士忌還有兩只杯子,分別斟好,“共和國萬歲!”他對她說,“愛爾蘭也是共和國,南非也是共和國。話說回來,情況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