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之力,廢於一旦!(第3/4頁)

什麽是功,什麽是錯,最終的解釋權早就另有宗旨了。

行情有變,嶽飛卻不變。他在覲見之前就把賞賜都推了,選字用詞間充滿了棱角,讓某些人坐立不安:“……區區之志,未效一二。臣復以身為謀,惟貪爵祿,萬誅何贖!”

什麽功勞都沒有,還為自身打算,貪圖錢財官位,殺一萬次都不夠。這樣的話直指張俊、王德、秦檜,讓這些人對號入座,惶恐於自己拙劣肮臟的勾當。

真以為怎麽受的賞,為什麽發的錢,會沒人知道原因嗎?嶽飛一時激憤,相當於挑明了告訴皇帝、首相、大將軍們,你們聯手在我背後搗鬼,做了什麽我都知道!並且我很介意,不想繼續裝糊塗,跟你們同流合汙!

嶽飛再次要求辭職。

趙構也拿他沒辦法,只好親自寫了一份詔書。裏邊先肯定了嶽飛的成績,“卿勇略冠時,威名服眾”;再申明朝廷還是有長遠打算的,“方資長算,助矛遠圖,未有息戈之期”;最後打出人情牌,“雖卿有志,固嘗在於山林;而臣事君,可遽忘於王室”,你只顧自己逍遙自在,不管還在水深火熱中的政府了嗎?

如此這般,嶽飛終於不再提辭職的事,走進皇宮,和趙構見面。見面時整個皇宮回響著趙構一個人的聲音,他溫馨、尊榮、關切地說了很多話,換來的是嶽飛無可挑剔的禮儀。

除此之外,嶽飛一直沉默,一個字都沒回答。當天嶽飛離開,在他的身後,是幾道各有內涵的目光。

趙構,他微笑著從未失態,哪怕做了以上的一切,仍然雍容優雅。在嶽飛、韓世忠等人走後,他以主事者的身份為此次北伐收尾,說了這樣一句話:

“朕若親提一軍,明賞罰,以勵士卒,必可擒兀術。”言外之意,偉大的將軍們,你們能做到的,正是我所能做的,我甚至比你們做得更好。

世間應知道,朕,趙構,才是掌控一切者,才是需要膜拜的對象。

張俊毫不掩飾自己的殺心。嶽飛是他曾經的部下、現在的噩夢,這人的一言一行都站在他的對立面,把他映襯得無比醜陋!

報復,報復,如果有可能的話,必殺飛!

秦檜則很忙,他不需要用怨毒的目光凝視嶽飛,因為他正做著報復的事。說起來他應該感謝嶽飛才是,在他從前的主子完顏昌死後,他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飄蕩無根,乃至於失去了在趙構身邊立足的根本。金兀術不屑於和談,他秦檜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非常及時,嶽飛北伐,一頓暴揍讓金兀術清醒了,明白了走哪條路才不會撞墻。這幾天裏,金國的四殿下托人帶來了話:

“秦,你沒白天沒晚上地請和,卻沒辦半點正事。嶽飛為什麽沒管住?都快要搶我的河北了,還殺了我的女婿。這個仇必須得報,只要你們殺了嶽飛,和談立即達成。”

秦檜很滿意。

當然這需要一個過程,殺嶽飛也好,搞和談也好,都需要整體策劃,都要講究一個水到渠成。這其間不僅需要南宋動手,金國方面也得積極些。

金國的工作在第二年的正月中旬展開。都元帥金兀術率領著原班人馬,不,數量少了些,不足十二萬了,東拼西湊到九萬,發動南侵。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失敗之後必須主動攻擊,當年遼國是這樣,現在金國也如此,不然沒法保持上位國的態勢。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打哪兒很講究。鄂州方面是禁區,萬萬不能招惹;楚州方面韓世忠的戰力大不如從前,但仍舊足夠硬朗,本大利小,不是好生意,躲開;那麽剩下的就是淮西西路一帶,張俊的轄區了。多年來,相互間知根知底,這是目前唯一的軟柿子。

天寒地凍,金軍越過淝水,進攻壽春,沒遇到什麽抵抗,當天就攻破了城池。這之後,兩淮地區仍舊一片平靜,唯一的變化是幾條主幹道上,每隔幾小時就出現一匹狂跑的快馬。

這些馬,是淮西戰區司令官張俊在轄區內的最主要“戰械”。

作為南宋資格最老的大將,張俊的做派是最經典的。他嚴格執行著遙控方針,將轄區交給了部下姚端,軍隊駐紮在長江南岸的建康,他本人則停留在首都臨安,沉醉在西湖的旖旎風光裏,隨時和皇帝保持著近距離接觸,學習政策,保持關系。

如此這般,才是一個大將該有的工作生活風範!

那麽一旦金軍殺來,轄區空虛怎麽辦?不急,他備下了非常多的快馬,組成了“流星馬斥候”,可以迅速把戰報傳到江南。

至於傳來之後嘛,仍然不急,他可以周密細致地調動軍隊,再周密細致地召開軍事會議,再周密細致地選擇坐騎,以免再次發生趕赴前線時,掉下馬摔傷胳膊的悲劇……至於前線、金軍,戰爭已經爆發,什麽事也不會耽誤,劉锜將軍榮升淮北宣撫使判官,帶著八字軍駐紮在太平州(今安徽省當塗),他完全可以先率軍殺過去抵擋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