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踏破賀蘭山缺(第4/10頁)

這和近代史上以色列總理拉賓的遭遇是一樣的。作為戰爭中以色列最強的將軍,拉賓永遠不穿防彈衣,哪怕遭遇暗殺時也一樣,他必須挺起胸膛。

嶽飛選擇迎戰,他派出了為數不多的背嵬軍親兵,連同遊奕軍騎兵一起迎向郾城北二十裏開外的金軍。戰鬥在下午申時爆發,在人數上占絕對劣勢的嶽家軍面對的不只是過萬的女真人,那裏面還包括了金軍的兩大主力。

拐子馬和鐵浮屠。

拐子馬是輕騎兵,臨陣時從兩翼出擊,左右穿插,出沒於敵方側翼或縱深,由於速度快變化多,往往出奇制勝。

鐵浮屠是重裝騎兵,從戰馬至騎士全都裹著厚重的鐵甲,這是五代以來從來沒有過的戰械,按說它笨重遲鈍,極大地限制了騎兵的機動性。但是反方向思考一下,如果它的敵人都是步兵,那麽就算是負重的戰馬也仍然有速度優勢吧!

在這種優勢下,再把如此重裝的戰馬每三匹用粗鏈連在一起,進退一致,那麽它們的沖擊力是怎樣的?對步兵而言,它們的威脅達到了什麽程度?它們是噩夢、是鋼鐵洪流,它們沖來時居高臨下,騎士們不必動用刀槍,光是戰馬的重鎧都能輕易地把步兵撞倒、踩死、碾碎。

這兩種騎兵的配置優劣互補,形成了一個從力量到速度,從沖擊到重壓都非常完美的攻擊體系。它們臨陣時,女真人從來沒有敗過。

在七月悶熱的一個午後,宋軍步兵們舉著大斧、提刀,還有長柄尖刃的麻紮刀迎著金軍這支鋼鐵洪流沖上去了。對金軍而言,這樣的裝備沒有什麽新奇,敢於直面迎戰也不是開天辟地只此一次,他們見過的敵人多了,迎戰的、逃跑的片刻之後都不過是血肉模糊的屍體,沒有什麽區別。可當兩軍相接時,金軍卻突然間措手不及。

宋軍步兵們突然間伏低了身體,沖向了鐵浮屠身下大片的陰影地帶。那樣子很像是省略掉與敵拼殺等環節,直接往馬蹄上湊。這是在搞什麽,嫌死得不夠快嗎?可下一瞬間,鐵浮屠成片地倒了下去,那些最先接觸地面的鐵浮屠一定會恍然大悟,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他們和嶽家軍的士兵們零距離接觸,血肉鐵甲鋼刀疊壓在一起,雙方的士兵死了很多。唯一的區別是金軍死時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表情,而嶽飛的士兵們流露的是驕傲的表情!

嶽飛的步兵們用自殺式的攻擊發現了鐵浮屠唯一的破綻。這些鐵鎧包裹的怪物的確堅不可摧,為了堅固、堅固再堅固,他們完全放棄了機動性,串聯在一起沖鋒—問題就出在沖鋒這一點上。雖然他們連人帶馬用鐵甲包裹得十分嚴密,甚至連眼罩都戴了,但他們卻不可能讓馬穿上鐵靴子!

這是唯一的破綻。試問要怎樣接近那些赤裸裸、原生態的馬蹄子?

除了壓低身子靠過去,別無他法。之後一刀過去砍斷了,上面一大堆鐵鎧就會勢不可擋地倒下去,連帶著用粗鏈拴在一起的另外兩大堆鐵鎧一起倒下去。

鐵浮屠倒下一片,迎面而來的是一把把長柄大斧。而砍馬蹄的士兵們一樣無法幸免—嶽家軍的這些士兵是用性命交換了前幾排鐵浮屠的倒塌。而倒塌一旦開始,就會迅速波及成片。無解的重裝騎兵就這樣被擊破了。

鐵浮屠受挫,戰鬥仍在繼續。金兀術這次出兵的唯一目的就是擒殺嶽飛,只要達到這一點,犧牲掉這支金軍都無所謂。為此他下令金軍使用最經典也是最強大的那一招—連續不斷地沖鋒。

之前撒離喝三天擊潰川陜右護軍,用的就是這一招。金軍的騎兵們沒完沒了地沖擊,一陣不成再接一陣,直到敵方崩潰。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比鐵浮屠更無解,它沒有半點技術含量,就是比拼體力,看誰更野蠻、更強悍。

金軍的一個將領曾經自豪地說,馬軍如果不能沖擊十來個回合,算什麽好男兒?

七月八日這一天,金軍連續沖擊了數十回合,結果發現自己的隊伍亂成了一團。一個宋軍騎兵沖進了金軍的陣容裏,鐵浮屠也好,拐子馬也好,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他縱橫戰陣反復沖殺,根本沒想著要沖出重圍,而是往人堆的深處紮了進去,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紹興十年(公元1140年),北伐中宋朝戰士最英勇的一幕出現了。楊再興單騎陷陣,欲在萬軍叢中搜尋到金兀術。金軍不是想乘虛擒殺嶽飛嗎?此時楊再興牙眼相還,在做同樣的事,只要他能陣斬金兀術,自然就會化解這次危機。

千年以來,很多人懷疑這事的真實性。他們不相信有人會有這樣的勇氣,單騎陷陣,無異於自尋死路!那麽請回憶當年在陜西與李元昊激戰的延州之役,大將郭遵為了掩護全軍撤退,也曾單獨斷後,戰至槍折鞭斷亂箭穿身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