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宋終結者(第4/8頁)

戰旗在向他招手,軍功章在向他招手。

童貫高興,興奮之余頭腦變得更加清醒。他可不像李憲,最大的理想就是當一名軍中宦官。他要的東西堪稱這世上最終極的目標——出將入相。

他可不想一輩子都泡在死人堆裏,抱著冰冷的刀把子混到老。他要在軍中有地位,朝裏有實力,進可海闊天空,退能平安富貴。要達到這一點,他知道自己必須有政治班底。

落實起來,就是要找到同黨。

同黨,是一個神聖的名詞,不是暫時的利益結合者那麽簡單。後者是一時的合作,前者要把身家性命糾纏到一起,榮則同榮辱則共辱,甚至會死在一起。

能不小心地選擇嗎?

要成為同黨,起碼要有幾樣基本條件:一,共同的追求;二,相近的性情;三,相似的手段;四,差不多的境遇。

前三樣好說,官場之大無奇不有,類型相似的人很多,很有機會因為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第四點才最重要,沒有差不多的境遇,就不會是同黨,而是上下級的關系。

童貫在後宮剛剛嶄露頭角,蔡京在杭州憂心忡忡,兩人都急於在開封城裏站穩腳跟,這些把他們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在不久的將來,以這種關系結合在一起的同黨越來越多,童貫、蔡京作為核心,把觸角伸到了宋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說新、舊兩黨的黨爭毀了宋朝的官場,那麽童、蔡兩人的同黨則毀滅了宋帝國的一切。

回到宋崇寧元年(公元1102年)的四五月間,童貫為這個小集團作了第一個貢獻——拉蔡京回開封。為此,他發動了皇宮裏的能量,甚至動用了師傅李憲的老關系,讓趙佶的耳邊時刻若有若無地響著同一個聲音:

蔡京是好人,蔡京是能人,蔡京是風雅人,實在是懷念他,他在開封的時候,宋朝官員的品味都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趙佶心動。

但僅僅是心動,蔡京是他剛登基時貶出去的第一批大臣,就算要召回來也要等個好機會,不然出爾反爾,皇帝的威信往哪兒放。

童貫眼看著自己的努力只是埋下了一個讓蔡京回開封的伏筆,短時期內難以見效。他實在是有些急,愧對同黨啊。卻不知蔡京對他的要求也僅僅就只是個伏筆罷了。蔡元長作為歷史上首屈一指的滅國級妖孽奸臣,怎麽會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一個人的身上呢,他有自己的招數。

針對趙佶,只要他是宋神宗的兒子、宋哲宗的弟弟,他就別想逃出這個圈套。

究竟是什麽樣的圈套一會兒再說,先要說的是由誰用這個圈來套趙佶。這個人大有來頭,無論是對舊黨人的恨,還是對套人的手法,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

尤其是套人的手法,更是家傳淵源,非同小可。

此人姓鄧,還記得神宗變法的初期,有位從西北專程趕到京城,歌頌王荊公的人嗎?對,就是那句千古名言“笑罵由汝,好官須我為之”的鄧綰。

鄧綰在王安石第二次罷相前的人生前面介紹過,這裏不贅述。要說的是他在變法結束後的遭遇。他慘了,嚴格地說,他既沒有像呂惠卿那樣背叛王安石,也沒像李定那樣痛毆蘇軾,更沒像章惇那樣當廷向司馬光咆哮,總之是個在金錢面前低頭,在高官面前低頭的偏軟人類,可他居然是新黨第一批元老中最倒黴的一個。

他在元祐年間被高滔滔踢出京城,到外地反省。這本是很正常的事,誰不是這樣呢,可他膽子小,身體差,被貶到第一站揚州之後,剛剛有命令再貶遠點,到……滁州,他就死了。

滁州是當年趙匡胤大展神威,組織那次空前威武的晨跑運動,從清流關跑到滁州城,砍倒皇甫暉的地方。本就在江淮一帶,離著揚州很近的,你怕什麽啊?

至於嚇死嗎?

可他就是死了,年僅五十七歲。從此之後,他的兒子們對舊黨,對高滔滔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抓住一切機會去報復。其中以他的二兒子鄧洵武做得最成功。

鄧洵武,正牌進士出身,博聞強識精通歷史,哲宗時期擔任秘書省正字、校書郎、國史院編修,具體的工作是重編《神宗實錄》。這太理想了,以他對高滔滔的仇恨,可想而知,他寫的書裏高滔滔能變成什麽樣。本就是老巫婆了,還不得頭上長角腦後披毛,每晚吃三個小孩子當消夜?

寫得狠了點,後遺症就出現了,哲宗死後,他被向太後一夥兒盯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但沒能造成實質傷害,只是調離了國史院,去起居舍人那兒報到,從寫歷史的變成皇帝的私人秘書。

鄧洵武很失落,關鍵時刻,一個即將倒黴的重臣幫了他一把。

蔡京,在貶職之前,力挺鄧洵武,把他又保回到國史院。這看似一步閑棋,卻對蔡京一生的命運至關重要。什麽是聰明人,蔡京最高明的一點就在於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