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宋終結者(第2/8頁)

當然,本著樹立英武模糊汙點的一貫方針,河湟事件、王厚王瞻的處理決定,都被選擇性地隱藏了,一切以和平穩定為主。在大力宣傳中只有大漢天子的恢弘之氣、吐蕃人民的友好之情,至於二王怎樣,熙河路怎樣,都被徹底忽略,一般史書裏根本見不著。

這種好日子很短,舊黨的命太苦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位嶄新的強力太後出現,卻沒能像高滔滔那樣堅挺,不過半年多之後,向太後居然病死了。

她死了,政治風標立即飄搖不定。十幾年了,宋朝的政局一直在變。神宗死了,變一次;高滔滔死了,變一次;哲宗上台,變一次;哲宗死了,變一次。前後四次了,頂級官場裏還剩下的這些人,早就成了變形金剛。

根據形勢需要,誰都有N多種形態任意轉換。這一次想變的人是曾布。他的一生很異樣,按屬性,他是新黨,可做起事來,總會讓舊黨們打心眼裏喜歡。

王安石當政時,他第一個拆台,從內部瓦解新黨;章惇當政時,他簡直是舊黨利益的代言人,明裏反對,暗地裏下絆子,各種招數用出來,讓扒皮章相當郁悶。

這時輪到他郁悶了,國家的首相是名臣韓琦的二公子韓忠彥,他只是幾位次相中的一個,沒有任何特權,甚至還得加倍小心謹慎,時刻老實,才能保住職位。

其實就連這個職位,也是他在哲宗死時倒向舊黨,幫著向太後壓制章惇,擁立趙佶才得來的。現在向太後死了,他沒必要再裝孫子,首先第一步,就是搞倒韓忠彥,搶到首相位置。

要想達到這個目的,就得留神大宋官場的一條鐵律——扳倒首相的人永遠別想當上首相,哪怕多年以後當上了,也是因為別的事情。

曾布很老了,他等不起。於是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借刀殺人。他要扶植起一個人,用這個人去搞倒韓忠彥。那麽這個人就要具備以下幾個特點:

一,必須有一定的身份,不然進不了頂級官場,沒法對抗首相;

二,這個人必須是新黨,舊黨人他指揮不了;

三,這個人的根基要比他差,哪怕知道自己被當槍使了,也沒法拒絕,更沒法報復;

四,這個人此時此刻必須處於官場低潮,這樣他給這個人機會時,這人才能不得不抓;

五,這人的性情要好,要能挑起事來,制造爭端。可在關鍵時刻,還能聽話,不讓矛盾擴大,影響他本人的閃亮登場。

縱觀宋朝官場,符合以上五點的人真的不太多,可以說是太少了。他想了又想,終於驚喜,上蒼還是愛他的,千挑萬選,居然還真的給他留了一個這樣的人。

這人聽話,曾經對所有上級都零拒絕服務;這人能鬥,親手炮制過同文館冤案,把舊黨人連同高滔滔都拋上風口浪尖;這人有節制,以才情論,是宋朝官場裏第一流的風雅人士,某些方面與首席文豪蘇軾都不相伯仲;這人也很倒黴,努力工作幾十年,這時被章惇連累,被貶到了南方,在杭州城裏當閑散官。

就是他了,種種條件都符合,可謂天作之合。說幹就幹,他悄悄地派人去聯絡,給這個人先通通氣,一方面在開封城裏給他做鋪墊,官場上、新皇帝,各方各面都要打點到。

幫他就是幫自己,曾布做得很來勁。

他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沒看清楚這個人的本質。他失算了,事實上在這個階段,世上沒人能看清這個人真正的底蘊。這是個妖孽,是近二十年以來宋朝政局不斷反復,從最初為信念、榮耀而戰,到後來為黨派、為恩怨而鬥,一系列的血腥齷齪中孕育出來的集大成者。

在這個人的身上,再沒有原則,曾經的榮耀、追求、信念,都被一次次的政治風暴吹走了,他目睹了良臣如王安石被罷免;聖賢如司馬光身敗名裂,險些連墳墓都保不住;文豪如蘇軾顛沛終生;長者如範純仁衰敗老盲;黨魁如劉摯、梁燾、劉安世流放至死;強臣如章子厚也翻身落馬。等等,這個世界還有平安嗎?連安全都談不上,還說什麽榮華富貴?!這些例子把他刺激到了,陽光的人在逆境中變得耀眼,陰沉的人在逆境裏皈依了黑暗。這個人漸漸變得加倍的小心、謹慎、精致、風雅、和暢。

他像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花紋美得讓人陶醉,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他……什麽,他是毒蛇人們還喜歡?呵呵,試問誰第一次見到這個物種時就提防呢,夏娃也是在吃虧後才知道的真相!

這個人,叫蔡京。

蔡京的出現不是偶然的,他是這個時代一定會產生的動物。他是北宋連續二十年不斷升級的黨爭的終極產物。

可以說,沒有蔡京,也會有樊京。

他的心靈和做事方式要由後面發生的事來一一剖析,在那之前,只有就事論事才能逐漸看清楚他,而不是上來就下結論,武斷是研究歷史時最討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