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宋終結者(第6/8頁)

左邊的是新黨,右邊的是舊黨。

在舊黨的一邊,人名像密密麻麻的螞蟻,上至宰執公卿,下至侍從舍人,滿朝文武齊備,有一百多人;另一邊的新黨很可憐,在宰執一欄裏,只有一個人,叫溫益。

這就是當時的現狀,新黨被全貶光了,只剩下一個溫益。溫益是誰,誰知道啊,至於那位曾布曾大相公,他是新黨嗎?他是宋朝近二十年以來最無恥的騎墻派,兩面倒。

這份席卷整個朝廷,給滿朝文武劃成分的紙軸,非常準確地體現了趙佶此時的心情。悲涼啊,想變法誰來幫?沒有羽翼的皇帝,比一只雞都不如。

愛莫能助……是的,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愛莫助之圖》,就是它點燃了北宋最大最徹底的一次黨派之爭。從那以後,沒有黨派了,所有的理念、理想、堅持都會變得荒誕,越堅貞,越會感到可笑。

回到這張卷軸,如果只是展示了絕望,當然不是鄧洵武的目的。趙佶很快發現了個秘密,他看到在左邊新黨的名下,除了溫益之外,還有另外一塊被遮住了的地方。

下面好像有東西,是什麽?

這時,鄧洵武走上來,把遮住的東西拿開,露出了下面的兩個字,“陛下,如果您想繼承父兄之志,振興宋朝的話,只有這個能幫你,非他不可。”

蔡京。

看到這兩個字,趙佶很猶豫。他對蔡京不了解,更加不能因為一個國家級的歷史寫手的話就托付國家命運。他想了想,背著韓忠彥,把曾布找來了。

曾布是目前新黨資歷最深的元老,他的話應該是最權威的。趙佶問:“有人說國家興旺,非蔡京為相不可。卿以為如何?”

問得很玄妙,回答得很經典。曾布說:“臣不便參與議論。”

這實在是個含蓄優雅的拒絕,既不露骨,又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開玩笑,好不容易出賣了新黨才爬上了第二號首長的位置,現在弄蔡京回來平起平坐,甚至是頂頭上司,還問我什麽意思?

當我受虐狂啊!

趙佶卻不生氣,從他問曾布開始,心裏就有了盤算。要不然為何不問韓忠彥呢?他轉過頭來向另一個次相溫益說:“溫卿,就由你來操作這件事。”

溫益很高興地接受了命令,這實在是全體新黨都喜歡的事,不為別的,能有人和曾布唱對台戲,沒人不高興。

以上就是蔡京回開封城之前的形勢,到了這一步,曾布既要掀翻首相韓忠彥,又要確保首相的位置必須落到自己的手裏,已經沒得選擇了。他只能隔幾天之後,搶在上調蔡京回北方之前,寫奏章表明立場,說他想通了,蔡京同志非常適合最高領導層的工作,我推薦他到宰執層任職。

……賤人,出爾反爾,這就是他一生的寫照。

蔡京回來了,之後發生的事滿足了曾布一生的願望。合蔡京、曾布之力,一個小字輩的韓忠彥算什麽?沒用什麽大動作,只是日常工作裏的小絆子,就把韓二公子擠對得欲哭無淚,主動辭職了。

首相空位,曾布以最高資歷當選。

如願以償了,曾布快樂、幸福,想想一輩子不斷沉浮,總是站在山頂望天空,半步之上就是人臣巔峰,可就是上不去。簡直郁悶死,他一直在猜,王安石是什麽感覺,司馬光是什麽感覺,章子厚又是什麽感覺……大權在手,快哉!

為了深切地體會這種快樂,他決定為所欲為一把。

一個很一般的人事變動,任命一個叫陳祐甫的人擔任戶部侍郎。這事兒真的不大,侍郎只是中層幹部,京城裏高官如雲,官職調動的速度像螞蟻搬家,是歷朝歷代裏最頻繁的一個。

這點小事兒,只是一片浮雲,誰去注意呢?應該說,曾布以這種級別的小買賣開張,魄力真是太渺小了。但他偏偏就倒在了這件事上。

很乖的、以零拒絕服務著稱的蔡京生平第一次與人作對,他以空前激憤的語氣向趙佶控訴這種可恥的行為,“陛下,爵祿者,陛下之爵祿,難道宰相可以拿來討好親戚?”

稍加一句,陳祐甫的兒子是曾布的女婿,兩人是兒女親家。

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被當眾揭露,曾布怒了。他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是誰,是敢和章惇叫板的英雄好漢,章惇有多強,他就有多強。而蔡京呢,一個地道的軟柿子,一個天生的附庸,居然敢反抗他!這種反抗本身就是侮辱,決不能忍受。

於是他反擊,他辯解,他喋喋不休,漸漸聲色俱厲……他掉坑裏了,蔡京要的就是這個,他越失態效果才越好。就在曾大首相的高音唱得高亢嘹亮時,突然被打斷。

有人在旁邊呵斥他,“曾布,上前安得失禮!”還記得他是怎麽搞倒章惇的嗎?這一聲和他當初在哲宗靈前吼章惇是多麽地像,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