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冏之王唐坰(第5/5頁)

一封奏章,60個要點,到此終於結束。唐坰先生旁若無人地讀完,之後誰也沒理,瀟灑異常地下殿走人。他走後,史書記載滿殿的侍衛們相顧失色,目瞪口呆。

值班這麽多年,頭一次見過這樣的猛人!

其實不止是侍衛,當天大殿上所有人都非常郁悶。王安石就不說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突然間破了100多年的官場紀錄,在皇帝面前被人呼來喝去,罵了個狗血淋頭。

首相哎,真丟人!

反對派也不好過,按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可唐坰這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罵王安石連帶著文彥博,誰的面子也不給,哪邊的隊伍也不站。

最憤怒的還是皇帝。神宗真是搞不懂了,他和唐坰到底誰是皇帝。理論上應該是他,可是被人強迫升座,又被人借用頭銜去砸王安石。

“在陛下面前尚且這樣,到外邊可想而知!”

這句話聽著好像是維護皇權,可就這樣就把首相喊立正了?我是皇帝也從來沒這麽牛過!

之後的事情更衰,唐坰長篇大論滔滔不絕,期間神宗好多次喝停,可人家理都沒理,直到讀完,終於理了。唐坰指著禦座說了一句。

——“陛下不聽臣言,不得久居此座!”

宋神宗的腦子嗡嗡做響,當皇帝也有幾年了,還從沒被人當面這樣詛咒過。不聽他的,連皇帝都當不成?!正在迷糊中,唐坰己經走出大殿,當下班了!

以上三方的怒火,決定了唐坰這個人的政治生命。他先被貶到潮州當別駕,罪名是瀆亂朝儀。接著一貶再貶,到廣州軍資庫去看倉庫,到吉州酒稅去當科員,最後徹底貶成平民,返樸歸真了……

這就是為什麽我說這是個瘋子的原因,為了不該發火的事,向所有大佬開火,一點退路都不留。這樣的事做出來,除了精神病之外,好像沒有第二個名詞可以解釋。

這些事都發生在熙河開邊,以及荊湖平蠻期間。王安石的新政集團既要在七八十年間一直萎靡不振的外戰紀錄裏打出一片新天地,更要在內部頂住各方各面的反對壓力。包括像唐坰這樣獨特的、不常見的非典型瘋子的突襲。

可以把他當做個案,可職場裏不認偶然事件,只看結果。經過此事,王安石的形象再一次被弱化,尤其是他在神宗心裏的高大感也開始悄悄地松動,在荊湖方面,就一再堅持己見,不用王安石的嫡系章惇,而去選擇對立面的蔡燁。

好在朝廷裏在爭論,章惇己經在不斷地進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就敢在有限的時間裏打出漂亮的成績,讓上面不得不按著他打出來的節奏走。

章惇這樣,王韶也一樣。他們都清醒,公元1072年是改革派氣運的分水嶺,如果他們打不出好成績,之前各種新法就真正了100%的橫征暴斂,短期見效,長期有害的本質都會暴露。如果打出來了,一切都好辦。就好比先秦時商鞅得到了河西之地,近代滿清時雍正初期年羹堯掃平青海。

仗打贏了,什麽都好說!

可談何容易呢?不說河湟地區漢人己失去了200余年,早成了塞外異域,也暫時忽略掉荊湖南蠻的崇山峻嶺,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難。當時宋朝真正的危險其實不在西北與西南,甚至也不是西夏。

而在東北。

按照王安石們的滅敵步驟,是河湟——西夏——遼國。從簡單容易的下手,直到最後收復燕雲降服契丹。計劃蠻好,可也要看遼國人願不願意。就在這段時間,遼國人在邊境蠢蠢欲動,巡境兵都過了拒馬河!這是宋、遼的傳統邊界,那麽看一下宋朝的準備如何。

哪有什麽準備,河北方面的宋朝百年無戰事,早就都退化了。宋朝要在河湟開打,同時牽制西夏,沒有半點余力去支援北方。

好有一比,北方疆界,就像一只龐大的虎皮蝴蝶。它張著翅膀,露出可怕的花紋,以這種姿態暴露在足以致命的敵人面前,那是種怎樣膽戰心驚,又無可奈何的心態!

只要遼軍敢於強攻,宋朝四面受敵轉眼就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