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冏之王唐坰(第3/5頁)

金殿見面,君臣相談甚歡,神宗一高興,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鄧卿,你知道王安石嗎?”

“不,臣未曾相識。”鄧綰回答很誠實。

神宗面露向往之色:“那是當今的古人啊!”注意,古人,是中國歷代封建王朝時最被推薦的、最令人神往的完人形象。相當於道教的太上老君,佛教的釋迦摩尼。

神宗又問,“卿識得呂惠卿嗎?”

“也未曾相識。”

“那是當今的賢人啊。”神宗又爽快地給出了評價。

年青的小皇帝,他沒有察覺到下面誠實的鄧綰的真面目。他給出的答案太早太快了,直接違背了當初富弼告誡他的為帝總原則——不可讓臣子知道皇帝的喜好!

摸到實底的鄧綰立即就有了前進的方向,王安石都是古人了,還等什麽?他走出皇宮後第一時間去拜會了王安石。這時他真的感覺到命運女神對他微笑了,步入官場,要有多大的幸運,才能直接找到位皇帝無私依賴的大臣做靠山啊!

在這種激動下,他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那樣親切、熱烈地對待王安石,一點都不認生(退見安石,欣然如素交)。實事求是地說,王安石被他蒙蔽了。我們將心比心,當一個人要做全國性改革,正面對滿朝文武反對的時候,突然間有人充滿了熱情、激情地從遠方來支持你,你是什麽感覺呢?

看看鄧綰是怎麽說的——“……以臣所見寧州觀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觀之,知天下皆然。誠不世之良法,願勿移於浮議而堅行之。”

多麽好的同志啊!

王安石被感動了,告訴鄧綰下去聽信。鄧綰滿懷希望地回到了驛館,就等著任職詔書下達。結果等來的是官升一級,原路返回。

也就是說,他從寧州的通判,晉升為寧州知州了。

這個氣啊,鄧綰心靈深處對官職富貴的渴望赤裸裸地爆發了出來。他到處宣揚:“如此急促地要我來,怎麽就這樣打發我回去?”

公開場合講,當然就有人問:“想留京啊,估計能給你個什麽官?”

“當個館閣人員總可以吧。”

“能當諫官嗎?”

“那正是我的願望!”

史書記載的對話就是上面這些。大家的第一感覺是什麽呢,可笑?也許吧,鄧綰此人也太簡單粗暴了,身在宋朝,哪有這樣明目張膽地要官當的?其實就算在現代,這都是官場大忌。

但是,要看到這件事的結果和內幕,就會知道鄧綰實在是太聰明,太膽大了,此人正中要害,逼著各方各面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

看內幕,王安石接見他之後,就去休假了,他的任免決定是由當時的宰相陳升之做出的,明擺著打擊王安石,警告全國官員,不許向新法靠攏,不然就發回原籍,鄧綰就是例子!

鄧綰如果忍了,就會被當成個皮球被踢回大西北。那樣他就真成了個出頭鳥,什麽好處都沒撈著,還成了個反面典型。以後的小鞋就等著成批定制吧。而他絕不認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就是要把這件事挑大,到處宣揚,讓王安石都沒法躲起來不管。

只要你不管,就會承認你沒法庇護向往你的人,就沒法建立起自己的團隊!

結果鄧綰得逞了,不久後聖旨傳出,他被任命為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公事。這是怎麽回事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能駁回宰相的任命,讓皇帝重新詔書的,只要王安石一個人能做到。從此之後,天下人都明白鄧綰是誰的人了。

鄧綰是粗暴愚蠢,還是聰明得驚人呢?從這件事裏,可以看出他對官位富貴的渴望程度,還有他做事時的突發性。這些讓他極快地登上官場的頂峰,可也埋下了日後失敗的種子。

連王安石也身受其害。

不過這要和唐坰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

唐坰是個很奇妙的人,進入官場靠的不是文憑,而是接了父親的班,但《宋史》他的列傳裏卻沒有點明該老爹名諱。

升官不是靠政績,而是兩句話。他先對皇帝上書,說“秦二世胡亥被太監趙高控制,導致亡國,錯誤不在於強硬,而是他太軟弱了。”

這句話無論怎樣看,都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讀書心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但就此得到了宋神宗的歡心。

也許是當時朝臣一片聲地要求神宗忍住脾氣,變得溫馨可人,使外邦,使國內都如沐春風吧,惹得神宗大怒,才覺得唐坰這句話特別的順心。

第二句,是針對怎樣迅速推行新法的。唐坰說“事情很簡單,只要殺了韓琦、司馬光等反對派大臣,新法立即風行天下!”

老天在上,他這句話半點錯處都沒有。自古以來哪有不見血的改革?以宋朝恩養了一百多年的,優生優育的士大夫們,除了殺幾個為首的,再把腦袋掛到城墻上去,恢復五代十一國時的風氣之外,根本就沒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