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朝病人(第3/7頁)

卒,結束的意思。這是針對之前中國喪禮的傳統流程。在這之前,父母死了,從死至殯,哭聲不絕。殯後孝子思念父母,不擇時間地點,控制不住就流淚。稱作“無時之哭”。到趙曙這兒就算結束了,大佬們只需要祭祀在場就成,哭不哭的您隨意。

從此之後,這成為被歷代王朝所喜歡的新政策,可見人世間趙曙之輩所在多有,從來沒有絕跡過!

這樣的劣跡在宋朝的官員層漸漸地淡化了,每個人都留戀著宋朝無與倫比的官派享受,為什麽要為了別的悲哀毀了自己的幸福呢?!所以從仁宗出殯到鑾駕回京,只有一個人的憤怒與時俱進,越來越重。

曹太後,仁宗的遺孀,她再也忍受不了了。這一年中她完全看清楚了這個當年她曾親手撫育,名義上不是養母,也是姨媽的孩子,是個怎樣可恥涼薄無情無義的東西。在回京的路上,她下定了一個決心。

把這個混帳東西廢掉!給大宋重新選一個至少是人的動物來當皇帝。

為此,她精心準備了一些東西,作為廢立的理由,交給了……沒辦法,只能是韓琦。他是當朝首相。

這些東西是趙曙在皇宮裏寫的一些“歌詞”,還有他的過失總列表。在回京的路上,由一個太監交到了韓琦的手上。久經考驗的韓相公不動聲色地翻看,看完之後,舉動可以說是個亂臣賊子。

他拿起火燭,當場就給燒了。

趙普當年在政事堂裏燒地方官員的文件都是罪過,那麽燒皇太後的懿旨算是什麽呢?更何況這是正在垂簾聽政的皇太後!奇妙的是,他還邊燒邊說,命那個太監傳話。

不是說皇上有病嗎?病中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是罪過……平淡雍容地打發走了內侍,韓琦立即精神抖擻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危機到了,這輩子最大的危險就在眼前!他緊急通知同夥向他靠攏,出大事了,都過來。

歐陽修最先趕到,這是他這輩子不知所謂的行為中最古怪的一次。回憶一下,當初立趙曙當太子時他只是隨波逐流上了個奏折,基本沒他什麽事,這次的危機更是與韓琦性命攸關,跟他歐陽修不搭界,為什麽會這麽積極呢?這要從他一生的行為中去找答案。

他的原則,當普通官員時抽台諫官的耳光,當台諫官時抽宰執集團的耳光,無論何時何地從不抽皇帝的耳光。

知道了吧,這是向現任皇帝靠近的最好時機。

宰執集團逐個到位,他們是首相韓琦,次相曾公亮,參知政事歐陽修、趙概,樞密使張異,副使胡宿、吳奎。稍等一下,是不是覺得少了個人?對,富弼,四真在朝裏的第一位,真宰相富弼因為母親去世,回鄉守孝去了。這真是韓琦之大幸,仁宗的悲哀,等他再次出山時,局面己經無法挽回。

這些人迅速達成了一致,要怎樣去面對憤怒中的太後,接著第一時間向皇宮進發,絕不能有半點的耽擱。萬一太後抓狂真的再寫什麽詔書的話,她的命令現在就是宋朝的最高指示,誰也沒權違抗。

半點都沒誇大,如果要廢掉趙曙的話,現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首先曹太後目前垂簾聽政,就算達不到劉娥的程度,臣子們也不敢公然反抗;第二,趙曙在仁宗葬禮上犯了眾怒,機不可失,正好趁熱打鐵搞掉他。

更重要的是,皇權至上在中國根深蒂固,趙曙的皇位一但坐得久了,臣民們會自然而然地服從,那時什麽都晚了。

韓琦深深地知道這些關鍵,在趕往皇宮的路上,幾個人名在他心裏起伏不定,那是他此時此刻命裏的魔星。趙曙的父親趙允讓的胞兄趙允寧之子,沂州防禦使、虢國公趙宗諤;宋太祖重孫、右衛大將軍、蘄州防禦使、安國公趙從古;趙曙的胞兄趙宗祐,這些人一年前還和趙曙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都是皇太子的競爭人選。

如果曹太後真的把集病、傻、不孝於一身的趙曙廢掉,換上這些同一血脈的宗室人員,根本沒有任何爭議。宰相們想反對?幾十年之後倒是真有位宰相反對太後選出來的皇帝,結果當場被否定,從此一敗塗地潦倒終生,慘得一塌糊塗。

問那是誰?遠比韓琦強硬惡毒上百倍的章惇章大宰相。

回到現在,如果皇帝換了人,從前的擁立之功就變成了錯選之罪,別說韓琦本人,就連他的子孫都別想翻過身來。想到這些,他不由自主地發抖,只不過進了皇宮面對太後的第一瞬間,韓琦突然輕松了。他萬萬沒想到太後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曹太後淚流滿面,嗚咽著說,“老身殆無所容,須相公作主!”

籲——這樣啊……全體宰執集團都抹了把冷汗,看來還是仁宗的家教好,把老婆調教得柔順溫馨,對誰都狠不起來。韓琦變得漫不經心,就像跟他二姨說話一樣。“這是病了的緣故,病好了,就不會這樣了。況且說,兒子有病,媽媽就不能容忍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