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朝病人(第2/7頁)

至於為什麽不行,謎底先緩點揭曉,事情和病情一樣,都得看得周全些,才好下結論,才看得清準!接下來的主旋律就是病情了,韓琦把一切都推到了趙曙的病情上,自然有病就得治。具體到方法上就是喝藥。

中國的中藥湯很難喝,大人物喝藥時就加倍的難。大家還記得話劇《雷雨》裏母親喝藥得怎麽辦嗎?媽媽不喝,兒子就得跪下勸,這才孝順。到了皇帝這級別,就得所有人一起孝。

打頭的就是韓琦,他手捧藥碗,送到了趙曙的嘴邊。按說這是大恩人,沒有韓琦就沒有皇位,怎麽的趙曙也得給點面子。趙曙給了,稍微嘗了一點,立即就扭頭。韓琦執著地端著碗,跟皇帝的腦袋保持距離,下一瞬間很震撼。

趙曙揮手就把藥碗推開,說推都是客氣寫法,其實就是打翻了,因為藥湯灑了韓相公一身。

這下子連曹太後都看不過去了。宋朝開國四位君主,哪一位都對宰執禮敬有加,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她立即吩咐內侍給宰相取一件新袍來換上。韓琦連說不敢,曹太後貌似同情地說了一句,“相公殊不易。”

你太不容易了。從後來發生的事來看,這句話能讓韓琦百味俱全,咬緊牙關。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誰讓他當初選了這麽個寶貝當皇帝!

從此上了賊船。

這時未來的神宗陛下,當時名叫趙鋮的英宗長子出現,他跪下舉起藥碗請父親喝,趙曙的派頭更加隆重。理都不理,就當沒看見。

“病”是越來越重了,不管他是心病,還是身病,還是沒病裝病,多年壓抑一朝痛快看似有病,這個樣子是當不了皇帝了。根本沒法子辦公。

大臣們商量了一下,就算天下大事由他們拿主意,至少得有個簽字生效的人吧。於是曹太後被推上了前台,她苦熬了半生,終於成為劉娥之後宋朝的第二位垂簾聽政太後。這樣在所有人的心底裏都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絲輕松。

新皇帝從最開始就極端不願意即位,或許真是壓力太大吧,才變成了目前三分之二型的白癡,現在由太後出面替他擋事,會不會好一點了呢?

答案是正相反,趙曙從行為失常發展到了徹底失常,這人說聲好,能滿面紅光,健步如飛,做什麽事都是個壯年男人的樣。可是轉眼之間就江河直下,一泄千裏,說倒就倒下,臥床兩三個月是常事。其突發性和持久性半點都不比他的養父仁宗皇帝臨死前半年差。

大家這個郁悶,難道是仁宗附體了?還真像,最靈異的是他也變得沉默不語,從這一年的七月十三日開始,到年底十一月份,只要他在正規場合露面,就始終端坐裝神仙,巍然不動,一言不發。直到他真正變身成畜牲的那一天。

十一月是給大行皇帝仁宗陛下送葬的日子,中國哪怕是到了現代,兒子都得持喪成服,痛哭流渧,那是爸爸!可趙曙就能一動不動,躲在深宮裏就是不出面!

這個畜牲,那天在瓊林苑祭祀現場,只有仁宗的遺孀曹太後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靈前,趙禎真的成了沒有兒子的人了!

兒子呢?趙曙躲在宮裏,就一句話。我病了,哪兒也去不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僅曹太後難過,連朝臣們都看不下去了。人倫之大,大於一切,連父親都能漠視,你還能對誰好?這種憤怒不僅在趙氏宗族和正義感比較強的一些朝臣中升騰,就連本是趙曙一派的人也站了出來。

比如現知諫院司馬光。

司馬光永遠有辦法把情緒轉化成動力,讓當事人沒法發作,必須認真地接受他的意見。針對這件事,他沒直接說趙曙你是個裝病不孝的敗類。而是非常巧妙地找了個發力點。

把太醫院的醫生都抓起來!

查皇帝的醫案記錄,太醫們近期的報告都是“六脈平和,體內無疾。”那很好,為什麽皇帝病到了連給老爸送葬都不露面的地步?!敲山震虎,讓趙曙明白點,這是個科技時代,裝病是掩蓋不了你是個畜牲的真實本相的。

趙曙很聽話,他終於走到了前台。四天之後,他勉勉強強地站到了仁宗的靈前,那一天四周哀聲震地,群臣痛不欲生,可偶然擡頭,竟然發現身為兒子的趙曙一臉木然,半滴眼淚都沒有!

這個畜牲,當時群臣再也控制不住,一片嘩然。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親生的,可連一點點的教養都沒有嗎?你親生父母是怎麽教導你的?!這不光是感情深淺的問題,連最起碼的禮儀都說不過去!

但是世上的人,99%都是為權力而不是為某個人服務的,尤其是沒有誰會為了一個死的皇帝去得罪新皇帝。趙曙的這種沒人性的表現居然被合法化了。宋朝的禮部官員們發明了一個新名詞,叫“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