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頁)

“原來廖議員的打算是,先答應投票,票價到手就不投了。”

“正是如此。”

“這不成了騙人了嗎?”

“取之於盜,不為傷廉。”

“壞了,壞了!”吳少霖心想,拿了人家的錢,還罵人為“盜”;上頭一定震怒,看來自己的飯碗,已快著地了。

“廖議員,”黃雲鵬緊追不放,“那麽你是如何中途脫逃呢?”

“這,對不起,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我如果把方法告訴你。戲法就變不成了。”

“是不是想脫身南下?”黃雲鵬善意地說:“據我所知,火車站布滿了密探。”

“我知道,我知道。”

“那末,廖議貝是如何脫身呢?”

“對不起,”廖衡笑道:“這就無可奉告了。”

出現了外交詞令,料知再問亦無用;好在收獲已豐,所以黃雲鵬很滿意地道謝:“謝謝廖議員;真是快人快語。”

等他一走,吳少霖埋怨廖衡,“平老,”他說:“你這些話實在不應該說的;明天一見了報,我怎麽交代?”

“喔,”廖衡不慌不忙地問道:“向誰交代?”

“第一個是我們議長吳大頭;第二是津保派的钜頭。如今前途多艱,事情很難說了。”

“很好說。”廖衡神色從容地:“老弟,你別忘了‘借幹鋪’的理論。”

吳少霖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是!”他笑逐顏開地說:

“明白了,明白了!一切照約定而行;不過,平老,你不能再出花樣了。”

“老弟不能怪我,報館裏的人,是你領來的。”

“是,是!我不是怪平老,不過提醒而已。”

※※※

“你看!”吳景濂將一張京華日報,揉成一團,使勁摔在吳少霖面前:

“這叫甚麽話,簡直是神經病!你當初是怎麽說的?你說你有把握讓他就範,結果弄來一條瘋狗。”

吳少霖知道他為甚麽大發雷霆;而且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很沉著地答說:

“瘋狗是瘋狗,見了錢就不瘋了。議長,他是裝瘋賣呆。”

“那末,他說那些話是甚麽意思呢?”

“無非‘黃熟梅子賣青’而已。他自己作了一個譬仿,好比南班子裏的客人‘借幹鋪’。”

“這話怎麽說?”

“是這樣——”

等吳少霖將廖衡自我作踐的譬喻說明白了;吳景濂的氣也消了。

這些出賣風雲雷雨的勾當,他也是老手;心知廖衡所言不虛,吳少霖也還是有功勞的。

“原來他說錢照拿,票不投;也就是姑娘推托‘身上來’的意思。”

“一點不錯。”。

“那,”吳景濂坐了下來,指著大辦公桌前面的椅子說:

“你坐下來談。”

“是。”吳少霖拿出廖衡寫給他的條子說:“議長,請你先看這個。”

吳景濂一看便皺眉,“要支交際費?”他問:“他有多少人?”

“他自稱‘十三太保’。”

“真有十三個?”吳景濂問。

“名單,他不肯交出來。這是無怪其然的;他怕我們這面自己個別去接頭、不過,我相信不假。”

“何以見得?”

“他已經發電報出去了。京華日報的記者,就是從電報局得到了消息,才去訪問他的。”吳少霖又說:“反正到領票的時候,總要露面的。”

“這樣說,電報局有他發電的名單?你拿我的名片去看吳總長,請他交代電報局,抄一份名單來。”

“是、是!”吳少霖趁機奉承:“議長心細如發,我倒沒有想到,可以跟電報局要名單。”

“交際費你先替他領了去;旅費等人到了,點人頭照支。你跟他說清楚,如果不到十個人,交際費照扣。”

“請問議長,怎麽扣法?”

吳景濂想了一下說:“旅費就不發了;由他的交際費中,自己去付。”

吳少霖心想,扣旅費就是扣他的錢。假如說來了九個人,每人四百,扣而不發,就少了三千六百元,非同小可。

於是他說:“議長,我看戔戔之數,不必太認真。再說,旅費扣發,他就不肯打條子;會到處辦報銷,也是個麻煩。”

“好吧?我剛才的話取消。”吳景濂提起筆來,在廖衡的條子上批了“照發”二字,交了給吳少霖。

在會計處領到了支票,吳少霖隨即又趕到甘石橋一百四十號,國會議員俱樂部,但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吳少霖向空中使勁喚了兩下,鴉片煙的香味,比前兩天濃重得多,他知道曹錕的美夢,快要做成了。

“少霖,少霖!”有個議院的同事,拉住他說:“大家都在找你。廖議員怎麽鬧這麽一個笑話?”

所謂“大家”,當然是指籌備大選的钜頭們;吳少霖笑笑答說:

“別耽心,笑話免不了;大事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