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9頁)
這自然就是花君老二,“原來是楊二爺。”她問:“廖老爺呢?”
“快要來了。你先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楊仲海含含糊糊地回答;隨即替她引見:“這位是眾議院的吳老爺。”
“吳老爺。”花君老二含笑招呼。
“請坐、請坐。點個什麽菜?”吳少霖問:“炸肫肝?”
這是試探。窯姐兒出“飯莊條子”點菜,為了表示不能久坐,往往點最快最少事的菜,吃好了就走,通常總是炸肫肝。吳少霖故意這樣先說在前面,意思是要看她願意不願意久坐?
“不!”花君老二微笑著搖搖頭,“我想吃點甜的,來個棗泥盒子吧。”
這樣點心,和面起酥,現烤上桌,很要一些功夫。吳少霖與楊仲海都很滿意她的態度。
敬過一巡酒,花君老二問道:“楊二爺,有什麽話請吩咐吧!”
“老二,我想問你,你想不想廖議員?”
花君老二被提醒了,急急問說:“楊二爺,你不是說快要來了嗎?他是幾時到來的,住在那兒?”
這一問就等於口答了楊仲海,如果不想念,就不會這麽關切。於是吳少霖接口答道:“他人還在上海,我們想把他去請了來。”
“是啊!不是說要選什麽大總統;要選曹四爺——”
“曹四爺?”楊仲海愕然,“你是聽誰說的?”
“一定弄錯了。想當大總統的是曹二爺。”吳少霖說:“不是當過直隸省長的曹四爺。”
“當過省長不就該當大總統了嗎?”
聽她糾纏不清,楊仲海有些不耐煩了,“不管他曹二爺還是曹四爺!老二,我還是那句話,”他阿:“你想不想廖議員?”。
“怎麽不想?當然想。他到底那天才來啊?”
“只要你去封信,他就來了。”
“唷、唷!楊二爺,你可太擡舉我了。他來選大總統,多要緊的公事!怎麽說要我去封信?莫非我不去信,或者去信叫他別來,他就不來了?”
“差不多。”
“楊二爺,你別這麽說!我沒有那麽大能耐。如果廖老爺真的不來,只以為我在搗亂;曹四爺要是起了誤會,我吃不了兜著走,怎麽得了。”
“老二,”吳少霖說道:“我們不是恭維你,廖議員真的只聽你一句話。他來了,於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封信,你得寫。”
“我寫!”花君老二答說:“可是我得會寫啊!”
“你不會寫,有我。”吳少霖看這花君老二,年可二十六七,一雙杏眼,通關鼻子。皮膚很白凈,雙頰幾點芝麻似的雀斑,反顯得格外動人。心中結念一生,便想染指,所以緊接著問:“什麽時候?我替你去寫信。”
這就難說了,一早起來,梳洗上妝;中午要出局,一到黃昏,客人陸續而至,招呼到午夜,要找一段空閑工夫,還真不易。
聽她說了難處。吳少霖靈機一動,正好將計就計,“這樣行不行?”他說,“這封信很急,你又不大拍得出工夫,再說到你那裏去寫也不方便,不如這裏吃完了,我到六國飯店開個房間,你慢慢兒說,我慢慢兒寫,寫完了,我到你那裏擺個雙台請客,你看好不好?”
花君老二還沒有開口,楊仲海已一疊連聲地說:“這好,這好!幹凈利落。今兒晚上我有個應酬就不去了,專門去吃雙台。”
花君老二心想這要犧牲好幾張“條子”,不過有雙台彌補,也不吃虧,而況且廖議員來了,還有好處,因而很爽快地答應了。
“這樣就從容了。”吳少霖說:“老二,你這樣大紅大紫的人,難得在外面吃一頓舒舒服服的飯;到一處,凳子還沒有坐熱,就有人來催轉局,去了七八處飯莊子,還是半饑不飽,日久天長,鬧成胃病。今天,你就安心吃罷;再要兩個心愛的菜!”
楊仲海湊趣:“再要兩個,再要兩個!”接著,便喊一聲:“來啊!”
花君老二覺得吳少霖很能體會她們吃“這碗把勢飯”的甘苦;心裏一開朗,胃口也好了,等跑堂的進來,便即說道:“我要一個好了,糟溜魚片。”
“再要一個。”楊仲海說。
“行了。”
“你不是愛吃甜的嗎?”吳少霖轉臉問跑堂:“還有什麽甜點心?”
“剛到一批桂花栗子。真正杭州來的;煮著吃,香極了。”
“好!”花君老二欣然說道:“我來一個。”
煮栗子很慢,等吃到嘴,已經三點鐘了。花君老二這頓飯在吳少霖不斷談異聞、說笑話的輕松氣氛之下,吃得非常舒暢。
一車到了東交民巷六國飯店,開了一個大房間。六國飯店是洋規矩,侍者將該做的事做完,悄悄退出;輕輕將房門關上。
“來點酒吧?”吳少霖問。
“這裏都是洋酒,太兇;我可喝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