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漢武帝的錢從哪來(第4/6頁)

所以在經濟改革早期,正是張湯這位“鷹犬”為漢武帝的改革保駕護航。鹽鐵官營開始後沒多久,張湯就以極快的速度,搜集到上至中央高官,下至地方反對派的種種劣跡,尤其是他們與鹽鐵商人相互勾結,甚至收受賄賂的各種證據。改革開始後,凡是不說話的,就暫且放一馬,敢說話反對的,就照著罪證抓人,還敢反對,就殺無赦,接連懲辦了數名官員後,大家都啞巴了。

大家啞巴了,事情就好辦了。從公元前120年開始,鹽鐵官營在全國推廣開來,僅在當年,就迅速為國家積累了巨額財富,史載“以億萬計,皆鹽鐵之福也”。需要注意的是,就在鹽鐵官營的第二年,漢武帝就取得了以傾國之力北伐漠北,斬殺匈奴近10萬人,迫使匈奴狼狽北躥的赫赫功業,這筆軍費開支的大頭,正是拜鹽鐵所賜。

隨著公元前119年漠北之戰的勝利,持續肆虐北中國百年的匈奴人消停了,漢帝國的邊境迎來了一段真正意義上的和平。而西漢帝國內部經濟改革的繼續動蕩,卻從此越演越烈。

嘗到鹽鐵改革甜頭的漢武帝,決心要把全方位的經濟改革推行到底,原因很簡單——他需要錢。匈奴雖然逃竄了,但要趕盡殺絕,需要錢,南方諸侯國的割據仍在,要統一南北,需要錢。張騫從西域回來了,要再通西域,打通絲綢之路,拉攏西域國家,斷掉匈奴的生存空間,需要錢。甚至,漢武帝很想再活500年,1000年更好,要求神拜仙,尋找長生之道,當然也要拿錢買。更深層的原因卻不是錢,政府開支捉襟見肘,勢豪大戶富可敵國,不受政府節制,長此以往誰是皇帝?要確立國家對財政的絕對控制權,掌控國民經濟的命脈,所以經濟改革,不只是錢的問題,更是權的問題。

為了錢權的問題,漢武帝持續推行了第二項改革:幣制改革。

比起幣制改革遭到的反擊,早先的鹽鐵官營,基本算是小兒科了。因為鹽鐵官營最多不過得罪了那些從事這項行業的官商們,幣制改革得罪的,幾乎是全國的有錢人。因為當時私自鑄造錢幣,不是違法行為,而是國民經濟的潛規則,是公開的秘密,但凡是有點錢的,有點關系渠道的,手頭緊了,都會想辦法鑄點錢花花。那年頭沒有驗鈔機,更沒有防偽水印,做這事很方便很容易。

漢武帝容不下這樣的“很方便很容易”,一個國家,如果連鑄造貨幣的權力都長期放任自流,那恐怕不是皇帝有名無實的問題,估計連亡國也不遠了。這一點卻是大臣甚至富人們所沒感覺的,反正國家不是我的,你做你的皇帝,我鑄我的錢,管這麽多幹嗎?

漢武帝決定管這個問題,辦法,是循序漸進的,還是陰壞。

公元前119年,漢武帝首先下詔,鑄造“鹿皮幣”,作為國家的通用貨幣。所謂鹿皮幣,就是貨幣上有皇宮園林的白鹿皮,這種白鹿皮屬中央皇室專有,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偽造都沒地方。特別是地方諸侯國要想鑄錢,就必須向中央購買白鹿皮,每塊白鹿皮明碼標價:40萬。愛買不買,不買是不可能的,只能咬牙必須買。如此一來,原本地方諸侯豐厚的金錢儲備,就這樣源源不斷流向中央,地方富人商人再想私自鑄造錢幣,也很難花得起這個本錢了。

白鹿皮幣自然引起了反對,且比上次更強烈,這次帶頭反對的,是大漢帝國的財政部長——顏異。當然顏異本人並無惡意,只是認為定價40萬太高,屬於對諸侯的變相勒索。此人是西漢時期著名的清官,擔任財政部長數年,以清正廉潔著稱,百分百的好幹部,不是“既得利益者”。但漢武帝不管這個,經濟改革至關重要,誰擋我的路,我就要誰的命,況且而今反對聲本來就多,正要殺雞給猴看,正直的顏異,就這樣做了“雞”。

公元前117年,又是“鷹犬”張湯出面,經漢武帝授意將顏異關押,而後經過審理,想盡了辦法也沒找到顏異的罪名,最後幹脆給顏異定了個“腹誹”罪,即顏異雖然嘴上沒有謀反行動,但心裏反對經濟改革,就在這樣的“欲加之罪”下,顏異被處死了。“殺雞”的效果是顯著的,“猴”們果然消停了,到了公元前113年,漢武帝設立“水衡都尉”,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專門負責貨幣鑄造的機構。從此之後,地方諸侯國鑄造貨幣的特權被徹底取消,貨幣的發行與鑄造權,被牢牢掌控在政府的手中。這是中國封建社會“中央集權”制度的重要一步。

在改革貨幣制度的同時,已經是大漢帝國“農中丞”的桑弘羊又開始對既得利益者“陰壞”了,這次他的政策是“算緡”,附加政策是“告緡”,按照現代的意思說,就是對工商業者增加營業稅和個人所得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