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元璋成功的另類奧秘(第3/4頁)

既是“農民起義”,招兵買馬,自然脫不了古代各類怪力亂神,所謂“明教”“白蓮教”甚囂塵上,自然為“讀書人”所不齒,也自然多瞧不起“讀書人”,於是“褻瀆聖人之道”也就正常。起義者多是官逼民反的貧民,既敢起義,心中自然有恨,有恨則仇富,仇富則免不了濫殺濫搶。起義領導者也多為“草寇”,有長遠眼光的不多,於是更“殺伐無度”。莊稼漢出身的農民,從將領到士兵,皆沒受過正規軍事訓練,除卻少數無師自通的軍事天才,大多數是烏合之眾。起義多是自發,沒有明確的綱領與目標,一旦遇挫,自然內部渙散,分崩離析,各支起義隊伍所屬不同,既無眼光,自然計較眼前利益,自相殘殺也就不奇怪……所謂“九惡”,換位思考,發生在農民起義身上,卻是正常。

但“正常”的後果很嚴重,濫殺的結果是民心喪失,失民心,如何得天下,“褻瀆聖人之道”看似快意,但封建社會,朝廷是上層建築,“讀書人”和“中小地主”是基石,基石坍塌,又怎能成大業?

所以封建社會歷代“反封建”的農民起義領袖,面前只有兩個選擇:一,覆滅;二,決裂“反封建”的身份,成為“封建主”。兩個選擇間命運拐點的信號燈,就是這來自農民起義自身的弱點,無法避免的“九惡”。

劉基之所以選擇了朱元璋,就是因為“九惡”,朱元璋之前已經避免了一些。

比如“不敬孔孟,褻瀆聖人之道,敗壞天理人倫”這條,起初的朱元璋也曾輕視文人,但是自招納了李善長後,開始著力籠絡知識分子。其軍隊每攻下一城,必設“禮賢館”,用以招納知識分子。對當地的名士才俊,更是軟硬兼施,試圖收為己用,劉基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朱元璋身邊的。“攻伐無度,形同流寇”這條也極力避免,從白手起家至占據南京,可謂步步為營,層層推進,且采用朱升的“高築墻廣積糧緩稱王”之策,耐心壯大自己的實力。“糧餉不能自足,臨陣不知兵法”這條,朱元璋也是另類,從至正十六年(公元1356年)晉升為吳國公開始,他就在所轄的淮西地區推行屯田之策,占領南京後,又將此政策推廣至南京地區。其部將徐達、常遇春、李文忠等人,更為不世出的名將,所謂“為士者缺乏訓練,作戰形同群毆”,雖有存在,卻不嚴重。在當時的“眾豪傑”裏,論“九不惡”,朱元璋無疑是做得最好的。

但是,要得天下,這些還遠遠不夠。作為一個“農民起義領袖”,戰勝“九惡”,化“九惡”為“九不惡”,是需要有與其出身,乃至劣行,勇敢決裂的勇氣,戰勝自己的勇氣。

“九惡”中有幾條是朱元璋注定無法避免的!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此義軍與彼義軍之間,相互猜疑,互相攻伐”。擺在朱元璋面前的事實是:一統天下的最大障礙,並非苟延殘喘的北方元王朝,而是身邊同為“義軍”的陳友諒、張士誠兩大強敵,兩強中陳友諒兵最強,張士誠財最富,“互相攻伐”,是免不了的。

不可避免,就要繼續講策略,絕不可“攻伐無度”,先打陳友諒,這之間拼命結好張士誠以及北方元王朝。即使張士誠在陳朱交兵時,屢屢發動侵擾,也極力隱忍,按兵不動。直到鄱陽湖一戰殲滅陳友諒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張士誠下手,卻不急於一口吃個胖子,先奪張士誠江北領土,繼而迂回湖州、杭州,吞並張士誠南方領土,對坐鎮蘇州的張士誠形成包圍之勢,最終發起總攻。從公元1365年十月舉兵,至公元1366年十二月平滅張士誠,拿下北伐中原一統天下的最大本錢,可謂步步為營。之後的北伐滅元之戰,方略更是穩妥。先取山東河南,最後匯攻元大都,水陸並進穩打穩紮,兵不血刃收復中原,再集中力量,徹底摧毀西北王保保的有生力量,終於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大明王朝在戰火中屹立而起。

在這之間,朱元璋除了做到的事關爭天下的“九不惡”,還做了另外幾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

還是回到“不敬孔孟,褻瀆聖人之道,敗壞天理人倫”這條,設禮賢館,招納賢才,遠遠不夠。他還要在轄區內遍開學館,修繕宗廟,尊孔敬儒。所謂“賢才”,不是“招”出來的,而是養出來的。元至正二十一年(公元1361年),其於南京設“國學館”,以大文士宋濂為“經師”,這就是大明開國後“國子監”的前身。各州府亦遍設學館,此為明建國後地方“府學”“縣學”的前身。當然過程不是一帆風順的,自開館以來,連下嚴令,敢有騷擾學館者,無論何人,嚴懲不貸。次年,發生了傅友德部亂兵勒索亳州學館,毆打教習的事,朱元璋懲一儆百,參與滋擾的亂兵各領軍棍五十,主將傅友德扣俸半年,重典頻施,才算讓眾將領教了“聖人之道”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