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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星期後的一個早晨,巴卡司少校再度造訪魔術山谷時,馬斯基林正拿著蒼蠅拍追打一只飛進辦公室的大蒼蠅。辦公室的門板還列在長長的待送清單上,巴卡司少校只得禮貌性地敲敲門框的木頭柱子。馬斯基林重重揮出一拍,但什麽也沒打中,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沙漠蒼蠅飛上吊扇,在旋轉葉片後面失去蹤影。“考考你,”他用問題向巴卡司打招呼,“沙漠裏究竟是蒼蠅多還是沙子多?”

“沙子多。”巴卡司不假思索地回答,“真正的問題,是沙漠中有點子的軍官會不會比蒼蠅多呢?”

“哎,那麽說來,”馬斯基林把手中的武器掛回墻上,打趣道,“你就是今天早上精力最充沛的那只了。”

少校徑自在椅子上坐下。“由於你的努力,”他直接切入重點,“灰柱廊的人終於都信服了,他們把你當成和梅林一樣的法師。”

“哦?”

“他們希望你把蘇伊士運河藏起來。”

馬斯基林以為他在開玩笑。“藏起來?就這樣而已?我還以為有什麽更困難的事呢。”

“藏起來、偽裝起來,如果他們不介意,把它變成一座大舞廳也無所謂。總部的人希望你能盡點力,保護運河不受德國轟炸機威脅。我知道這很不合理,因為根本辦不到。”他頓了一下,露出頑皮的笑容。馬斯基林這才發覺他並非開玩笑。“不會吧?”

蘇伊士運河是英軍補給線最重要的一環,連接紅海和地中海,可讓倫敦到遠東的航行距離縮短幾乎一半。巴卡司繼續說,拿出好幾張地形圖說明問題所在——這條運河的規模使它極易遭受攻擊。運河長達一百零七英裏,但最寬處還不到七十碼,最深處也才四十二英尺而已。只要德軍摧毀運河,或炸沉一艘船暫時封閉航道,英國的艦隊就只能冒險繞過好望角,改走那條既漫長又危險的航線。如此,所有部隊都會深受影響。

英國情報部門認為,德軍不會像對亞歷山大港那樣對蘇伊士運河大規模轟炸,因為只要隆美爾打敗英國第八集團軍,就絕對會用到它。但總部的人擔心,德軍會企圖炸沉一艘船暫時堵住狹窄的航道。如果炸船不成,他們或許會空投水雷。為了保護運河,英軍在河道下張開反水雷網,以接收飛機上掉下的任何東西,掃雷艦也整天持續在河面上巡邏。然而,運河防衛部隊仍希望能更加保險。他們聽說馬斯基林在亞歷山大港的成就後,便希望他也能用魔術讓整條運河消失。

馬斯基林和諾斯立即飛抵蘇伊士勘察運河的防衛系統,但那只不過是部署在最易受到攻擊地點的一排高射炮而已。然而,當馬斯基林從高處的火炮陣地俯瞰雄偉的運河時,卻被運河單純的美深深打動。“這裏真的很美,”他感嘆道,“法蘭克,你知道嗎?這地方的第一條運河是在二千多年前由埃及祭司建造的。如果你閉上眼睛,讓想象力馳騁一下……”

諾斯對馬斯基林的歷史課完全不感興趣,他只覺得這個要求荒謬至極,並認為魔術幫應該把時間花在更實際一點的任務上。“你知道一頭非洲大象如何在敵人面前藏身嗎?”

馬斯基林說不知道。

“答案是:根本藏不了。賈,現在你面對的就是一頭超大型巨象。”

勘察結束,他們坐進蘇伊士的一家咖啡廳,喝著微溫的土產史黛拉啤酒。這裏是他們當初登陸的地方,那時韋維爾準備大撤退,整個城市陷入一片兵荒馬亂。沒想到才幾個月,這裏便恢復了原本的平靜,讓人有恍若隔世之感。馬斯基林拿出筆記本繪制草圖,諾斯則靜靜坐在一旁。等馬斯基林連續畫滿兩頁後,也許是酒精的助力,諾斯才坦率地說:“我們辦不到,賈,你一定要告訴他們,說這根本行不通。”

馬斯基林不以為然。他提醒諾斯,魔術幫已具有“搬走”整座港口的經驗,而巴卡司也說過德國人曾偽裝過發電廠附近的河流,以在河面上撒煤灰的方式使其看起來和附近的碎石路沒什麽差別。

“這個方法在這裏管用嗎?”教授質疑。

“恐怕不能,他們太清楚運河的位置了。我想,就算這個地方突然多了一條公路,他們也一定不敢把車開上去。”馬斯基林繼續說,就連表面保持中立的美國也在研究保護大型目標物的辦法。他告訴諾斯,美國人為了保護紐約華盛頓大橋,曾在一張大帆布上畫下大橋的空中俯視圖,企圖橫跨河面架在哈德遜河下遊,等敵機接近時便用燈光照射。只不過,河上的強風毀掉了他們的第一次嘗試,這張帆布還沒完全撐開,就被狂風撕碎了。“我們還是可以對運河做點事的,”他下了結論,“問題只是如何針對眼前狀況采用正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