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遊行(第2/3頁)

北國的春天,來得遲,去得早,可謂“春來也無信,春去也無蹤,眼睛一眨,在北京市內,春光就會同飛馬似的溜過。屋內的爐子,剛拆去不久,說不定你就馬上得去叫蓋涼棚的才行。”正因為北京的“春光”稍縱即逝,“踏青”成了雅俗共賞的遊戲。

只是1920年的6月,山雨欲來,絕非表達文人雅興的恰當時刻。

6月4日算得上是個無風的晴天,卻此時的人們,卻總覺得頭上是一片陰雲。六月初,在北京算得上是春暖花香的日子,但人們的愛國熱情,也在這個時候,一天天地高漲起來。

北京的承天門前,正陽門裏大道兩旁的槐柳,被一陣陣和風吹過搖曳動蕩,而從西面中央公園的紅墻裏,卻飄散出來各種花卉的芬芳,假使在人稀風小的時候,也還可以聞到。但在這一天,北京的學生們卻並沒有賞花的“閑情逸致”,在他們的心裏,一心想著的是“國亡了,同胞起來呀!”

1920年的春天,已經被北京人普遍冷落。突如其來的巨大危機,使得世人的目光,全都轉而投向了承天門前呐喊的青年學生們。

以紅墻為背景而又無意於觀花賞木的約4000名青年學生,正手舉白旗,在那裏列隊示威。學生們有的穿著夏布大褂,有的戴著蒙古式的毛絨帽子,學生中穿長袍的占大多數,也有穿短黑制服的。因為春夏之交的北京的氣候,實在說不準。在北京,春天似不曾獨立存在,如不算春是夏的頭,亦不妨稱為冬的尾,總之風和日暖讓人們著了單夾可以隨意徜徉的時候真是極少,剛覺得不冷就要熱了起來了。盡管大清早雖然還有點微涼之感,到了午間卻已讓人感到煩熱,誰愛穿什麽樣的衣服,此時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中午以後,天氣漸熱。在這大熱天裏,這些一心一德的四千學生同處於承天門廣場的烈日之下,雖無厭倦之容,卻難免有忿恨之態。

承天門始建於明永樂十五年,是北京皇城的正門。清順治八年重建,此後三百多年,城樓的基本格局沒有大的改變。從承天門到與之相對的中華門之間,即為禦道,兩旁為明清兩代的中央政府機關。即便進入民國,戶部街、兵部街、司法部街等地名,依舊提醒著此處乃是無可替代的政治中心。從皇帝舉行頒詔儀式的神聖禁地,變為青年學生表達民意的公共場所,承天門的意義變了,可作為政治符號的功能卻並沒有變。集會、演講、示威於承天門前,必能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這幾乎成了20世紀中國政治運作的一大訣竅。地方寬敞當然不無關系,可更重要的,還是因其象征著政治權力。

學生們的行動早就驚動了報刊媒體,當記者們趕到承天門時,學生不過聚集了六七百人。然而過不多久,便有大隊學生手持白旗,紛紛由東西南三個方向雲集而來。

對中國歷史上史無前例的這次大規模學生示威遊行的全過程,當時的《京華日報》記者寫下了這樣的記錄:

“法政專門學校代表等大家到齊,學生們便要遊街示眾,叫我們國民也都知道有這種事體。遊街後再到東交民巷英、美、法、意各國使館提出說帖,表示我們的意思。完後還要轉到這裏,開會商議善後辦法。……教育部某司長勸說無效、步軍統領李長泰急忙趕來承天門,立於紅墻之下,勸說學生,學生代表又向李統領婉言曰:‘我們今天到公使館,不過是表現我們愛國的意思,一切的行動定要謹慎,老前輩可以放心的。’各校學生大呼走走。李統領亦無言,旋取下眼鏡,細讀傳單,半晌後對群眾曰:‘那麽,任憑汝們走罷。可是,千萬必要謹慎,別弄起國際交涉來了。’言畢,囑咐警吏數語,即乘汽車而去。學生全體亦向南出發。”

“今日參加遊行的13所學校,處在東西長安街以北的就有8所。北大學生因與前來勸說的教育部代表辯論,耽誤了不少時間,故最後一個到達天安門前。”

“學生的意願,最早的設計,確實就只是提交說帖,表達民意。這一點,從北大學生會所擬的《北京全體學界通告》,可以看得很清楚。學生用白話文草擬群眾集會的傳單,簡單明白,流傳甚廣,現錄如下:”

“現在日本以向我政府借款為名,欲圖管理我國軍事,控制我國金融,眼看就要成功了!所以我們學界今天排隊到各公使館去要求各國出來維持公理。務望全國工商各界一律起來設法開國民大會,外爭主權,內除國賊。中國存亡,就在此一舉了!今與全國同胞立兩個信條道: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欺侮!國家要滅亡了,同胞們!起來呀!”

“此通告雖慷慨激昂,其實沒有采取激烈行動的想法,只是呼籲國民起來關注政府日元借款問題。所謂‘外爭主權,內除國賊’,也只是寄希望於‘國民大會’之召開。相比之下,北大某學生所擬的《北京學生界宣言》,便要激進得多,現錄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