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火燒趙家樓

“使館區除四面修築炮台外,還建立了一整套獨立於中國政府的行政、司法、經濟、文化管理機構,再加上東西兩端由外國軍警日夜把守的鐵門,使這裏成了地道的‘國中之國’。不但中國官員、百姓不能隨意進入,連人力車都得有特殊牌照才允許通行。平日即是如此,而在這個意義上,平心而論,當天巡捕及警察之阻止學生隊伍通過使館區,亦並非故意刁難。”

當天在場的記者們這樣的報導並無失實之處,只是此時,並沒有人意識到,歷史的轉折點,就在這一時刻開始。

直到現在,無論是政府還是學生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學潮的巨大能量,以及可能引發的嚴重的社會後果。

因為到現在為止,學生們並沒有使用計謀蒙騙當局,遊行一開始確實顯得比較平和。而如果不是被激怒的學生臨時轉向趙家樓,這天的遊行,大概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可所有自發的群眾運動,無不充滿各種變數,隨時可能改變方向。更何況,學生中還有溫和派與激進派的區別。不只是最早趕到現場的步軍統領李長泰預料不到事態的嚴重性,政府及軍警也都沒想到在此之後,形勢會急轉直下。甚至於後來的主要當事人之一曹汝霖當時已經知道街上學生的遊行口號,但卻並沒感覺到危險,而是在參加完總統府的午宴後,照常回到了家中。

而東交民巷西口巡捕及警察的“合法”阻攔,不但沒有平息學生們的抗議活動,反而激起了強烈的反彈。

“沒有大總統令以及外交照會就不準進入使館區遊行!此說依據的竟然是‘和約’!”

在確定無法通過使館區後,一位學生代表憤懣地大叫了起來。

“如此不平等的‘和約’,符合‘公理’嗎?”

“為什麽我們自己的國土,不準我們的隊伍通過?使館界!什麽是使館界?這是我們的恥辱!恥辱!”

“如今國猶未亡,而自家之土地已不許我等通行,果至亡後之屈辱痛苦又將如何?!”

遊行隊伍無法通過使館區使學生們倍感憤怒,盡管一個個青年學生熱血沸騰,但是擺在眼前的,卻是一個鐵一般的冷酷事實:使館界,不準隊伍通過!哪怕是氣炸了肺,也無濟於事!

正當學生們都十分氣憤,也十分泄氣的時候,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去趙家樓!找狗日的賣國賊算帳!”

而聽到這一聲呼喝,本來激憤的人群立刻變得沸騰起來。

一些記者這樣記錄下了當時的情景:

“長時間受阻於東交民巷的遊行隊伍,急欲得賣國賊而一泄之,遂決定直撲曹汝霖家,其時負總指揮責任的北大學生領袖傅斯年,恐發生意外,極力勸阻勿去,卻絲毫無任何效力了。”

“是時,學生隊至東交民巷遊行受阻,前驅者大呼‘直奔曹宅’!群情憤慨,和之,聲震屋瓦。”

“但當遊行隊伍經過東交民巷口以後,有人突然高呼要到趙家樓曹汝霖的住宅去示威。在群情激憤的時候,這響亮的口號得到了群眾一致的擁護。”

在6月4日這一天,去趙家樓這等“神來之筆”,其實正是群眾運動特有的“魅力”。說不清是誰的主意,你一言,我一語,群情互相激蕩,一不小心,便可能出現“創舉”。一位學生領袖這樣說道:“這時候群眾的各個分子都沒有個性的存在,只是大家同樣唱著,同樣走著”,“很難確定誰影響誰。日後追根溯源,非要分出彼此,弄清是哪一個首先喊出‘直奔曹宅’的口號,其實是不太可能的。”

“遊行隊伍浩浩蕩蕩向東進發,揚起一路灰塵。北京的街道在那時本來就是泥沙很多,正是春末夏初,陣風一起,加上這幾千人的步行蹴踏,自然有一片滾滾的塵霧,直向鼻孔口腔中鉆來。……只是群情激昂之際,沒人顧及此等小事,我們大家照樣高呼口號,散發事先印好的傳單。”

下午四點半左右,仍然排列整齊的遊行隊伍,終於來到離外交部不遠的趙家樓2號曹汝霖的住宅。

趙家樓原為明代在位時間僅6年的明穆宗隆慶朝文淵閣大學士趙文肅的宅邸,因為府內後花園假山上的亭子象樓一樣,所以被稱為趙家樓。趙家樓有南北兩條不很寬的胡同,也因為趙家樓的關系,名之為前趙家樓胡同和後趙家樓胡同。如今的趙家樓是曹汝霖的宅邸,分為東西兩個部分,共有房屋50多間,三個大門,內部裝潢富麗華美。其西面是中式樓房,曹汝霖自住;東面是加蓋的西式平房,為曹汝霖的父親曹成達所居。此時曹宅的門窗皆裝有鐵柵,緊閉不開。而在學生遊行期間,政府為防意外發生,已經派遣軍警三十余人在此保護。

“火燒趙家樓”這場戲,乃是此次抗議遊行的高潮,而關於這個高潮,流傳的版本卻也多種多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