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我的名只告訴未來夫婿

春秋之世,“子生三月,則父名之”,不過也會根據具體情況而不同而改變,比如遇上趙鞅這樣霸道不講理的祖父……什麽禮法,什麽規矩,都得給趙卿的心情讓位。

趙鞅掃了一眼堂上眾人道:“姓、氏、名、字,皆關乎禮,不可隨意……”他點了堂下那位操筆持紙的文士道:“周舍,你素來博學多聞,且來說說,取名有哪些講究?”

周舍年過三旬,頷下是細長的胡須,面色古板,是趙氏近幾年廣招賢才,來投奔的食客。他喜歡直諫,是一位錚臣,曾立於趙鞅門下三天三夜不去。趙鞅使人問他何故如此,周舍說道:“我願為諤諤之臣,能夠經常拿著筆墨和木牘跟隨在主君左右,看到主君犯了過錯就把它記下來。如果每天記錄下來並且時刻提醒您改正,那麽,便能月有所效,歲有所得。”

趙鞅有感於隨著趙氏勢力大增,身邊阿諛奉承之輩愈來愈多,像周舍這樣直言進諫的卻很少,便十分感動,根據其才能,讓他做了身邊的家史。

周舍一拱手,便說道開了:“自古以來,取名有五種方式,有信,有義,有像,有假,有類。用嬰孩出生時發生的事情來命名是信,用祥瑞的字眼來命名是義,用擬物字眼來命名是像,假借某種事物的名稱來命名是假,借用和父親有關的字眼來命名是類。”

趙無恤微微頷首,周舍說的在理,比如孔子名“丘”,就是其父按“以類命為象”的原則所取的。孔子生下後被發現頭頂特別,凹了下去,即所謂“圩頂”,故取名“丘”。孔子有了兒子後,恰好魯昭公賜他一條鯉魚,遂給兒子取名“鯉”,這又是依“取於物為假”之原則。

趙鞅又問:“那取名又有何忌諱?”

周舍答:“命名不可用本國名,不可用官名,不可用山川名,不可用疾病名,不可用牲畜名,不可用器物禮品名。”

所以春秋時的名字決不能和本國國號相同,若是國君用了官名命名就會改變官稱,比如晉國因為晉僖公名為“司徒”而廢除司徒之官,宋國因為宋武公名為“司空”而廢除司空之官。

趙鞅頷首,心裏有了計較,接下來便在期待的目光中,給女兒和兩個孫子取了名。

他對小女兒的寵溺再次顯現出來,第一個為她取名為“佳”。

在場眾人紛紛贊不絕口,佳者,好也,算是用祥瑞的字眼來命名,可見趙鞅對她的偏愛。

先秦之世,貴族女子也是有名的,比如趙無恤的妾氏伯羋,就叫做薇,而楚王妹季羋,則叫“畀我”。

無恤下意識用眼角瞥了一眼阿姊季嬴,可惜,她的閨名,自己卻不知道。

似乎是心有靈犀,季嬴也回視了趙無恤一眼,還以莞爾一笑。

無恤收回目光,心裏嘆了口氣,雖然只隔著數尺,為何卻感覺咫尺天涯?

……

“哼……”姐弟兩人的短暫對視無人察覺,唯獨被韓姬看在眼中。

她早些年與季嬴交往慎甚密,所以能窺探到她的心意,今日一見,果然和自己所料不差。不過她也沒點破,因為口說無憑,若是兩人按捺不住,做出了齊襄公和文姜故事,待事情敗露,那就有好戲看了!到時候趙鞅暴怒之下,看趙無恤還有何面目與自家丈夫爭奪世子之位!

想罷,她的注意力也回到了廳堂中央。其實今日的命名禮,韓姬一直覺得心中不快,丈夫凡事被趙無恤壓一頭就算了,她的兒子是趙氏長孫,本應該被捧在手心生怕冷著,含在口中生怕化了,如今卻要與其余二人分攤寵愛,命名時還被一一女嬰搶了先!

真是豈有此理!

好在趙鞅隨後又給伯魯之子命名,韓姬氣呼呼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伯魯之子被命名為趙周,周者,密也,忠信之人無不周密。這是“以類命為象”,因為小趙周一看就讓人覺得和他父親一樣老實巴交,被姑姑欺負時打不還手,哇哇大哭,淚眼婆沙地四處尋找父親母親,所以才有此名。

不管心裏滿不滿意,伯魯拉著韓姬下堂拜謝,感激不盡。

最後,就輪到趙無恤了。

季嬴嘴角帶著笑,曉有興致地看著趙無恤額頭的汗,以及他邊上伯羋緊張得手捏成了拳狀。此女曾長期侍奉在她身邊,算是專程送去魯國伺候弟弟起居,順便讓他收收心,不要沾染亂七八糟的宋、魯女子的,看得出伯羋做的還算不錯,而且也不恃寵而驕,見了季嬴,依然如老鼠見貓般。

趴在床上的小小趙在兩個同齡玩伴被抱走後,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睜著懵懂的大眼睛,蠶豆米大的小嘴微張,怔怔地望著祖父。

趙鞅愛屋及烏,對小小趙也比對伯魯之子更覺得親切,方才只是礙於家族次序,才將他放到了最後。他捋著胡須仔細想了想,終於有了主意,在紙張寫下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