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叛徒(第3/3頁)

宰予今天一副宰臣打扮,冠冕堂皇,他施施然行禮後反問道:“夫子,中都邑在盜患後能恢復成這番模樣,民眾有衣有褐,無凍餓之憂,又棄骨大澤之難,有何不好之處麽?”

孔子愣住了,宰予的執政能力不錯,樊遲也能保境安民,在他們倆的合作下,中都的確欣欣向榮,沒什麽不好的……

可是!

“可這絕不是復興周禮之政!”

宰予反問:“莫非一定要以周禮治邑才行?”

孔子苦口婆心地說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眾只能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才是為師希望汝等在中都推行的治道。”

他覺得中都短時間還好,長此以往,必然會背離聖人之道,正所謂“國將亡,必多制”是也。恢復簡單而有效的都鄙禮樂之治,才是維系邦國,乃至於整個天下的王道。

“所謂人亡政息,為師尚在人世,奈何貿然更之?”

我還沒死呢!

說到這裏,孔子已經有些生氣了,他如今已經是魯國位高權重的大宗伯了,還希望著在增強君權後能將中都的治理推廣全國,在東方再造宗周。孰料這塊試驗田竟然種上了別人家的糧食,怎能不惱?

顏回和公孺良等人紛紛對宰予使眼色,連樊遲也有些手足無措。

夫子已經說到這程度了,子我,你還不趕快認錯道歉,改其政而遵夫子之道麽?

宰予抿著嘴不答話,卻有自己的心思。

他入學時思想活躍,好學深思,善於提問,一度受到同樣“好學不厭,誨人不倦”的孔子欣賞。

但他也是孔門弟子中,除了子路外唯一一個會正面對孔子學說提出異議的人,比如質疑三年之孝,認為一年足矣。又比如故意提出難題為難孔子,宰予假設這麽一種情況:不是說殺身以成仁麽,如果告訴一個仁者,另一個仁者掉進井裏了,他應該跳下去救還是不應該跳下去救?因為如跳下去則也是死,如不跳下去就是見死不救,是為不仁。

凡此種種,都受到了孔子批評,最終導致孔子對他的厭惡。於是宰予也對孔子之學產生了厭倦,大白天上課時居然晝寢,被孔子罵作“朽木不可雕也”!

可在投靠趙無恤後,在刻意效仿趙氏三邑的“新政”時,宰予卻仿佛找準了自己未來。

雖然一開始並不明顯,但這才是大霸之道啊!

於是宰予跪地長拜:“夫子崇尚子產,小子也喜歡他的為政之道。小子就用子產的一句話來表明志向罷。小子不才,所施之政不指望施及子孫,僅僅能救世而已!”

孔子一怔:“此話何意?”

宰予再拜,三稽首,觸地有聲:“夫子克己復禮雖能被萬世效法,但卻不足以救這亂世,能救世者,唯趙小司寇之新政。其中有懲戒之刑,有約束之法,有強國之兵,有富民之業,有損益之禮,更難得的,是有開拓之心!”

夫子啊,孔門之道不適於亂世,你就當我是一塊不能塗上墻的糞土,一根以你巧手也不可雕琢的朽木,一個背棄儒道的弟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