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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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凡是兩國盟會相見,講究雙方的主導者身份必須匹配。所以晉楚三次大的盟會,雙方的國君都不好親至,就是因為身份無法名實相符。

畢竟楚國大喊一聲老子就是蠻子,不按中原的規矩辦事,兩百年前就已然稱了王,而且得到了南方諸侯承認,到時候書寫盟書時,晉侯稱楚為王那是絕不可能的,可繼續把對方當作低賤的“楚子”,楚人也萬萬不能接受。所以為了避免尷尬,基本是晉國正卿與楚國令尹相見。

晉與其他諸侯會盟就容易多了,大國之上卿,幾乎能與中小諸侯比肩,於是晉國大夫主盟對方國君的例子數不勝數。上次晉國執政知伯率軍來援,魯侯就親自出面了。既然這回只是次卿趙鞅,所以就降了一個規格,魯侯雖然沒有親臨,但還是派出了季孫斯和叔孫州仇兩卿,派出的團隊聲勢浩大,人聲馬嘶、馬車嘎吱:畢竟這次打的是犒勞趙兵的名義,牛、羊、少牢沒少攜帶,粟米酒水傾盡魯城店肆方能為繼。

他們知道趙卿脾氣不怎麽好,所以禮數上絲毫不敢怠慢。

“就怕魯酒薄而晉酒厚重,趙卿喝不慣。”臨幸送別時,叔孫州仇聞著一車隊散發的濃濃酒味,酸酸地說。

“我倒是希望趙小司寇也喝不慣,早日歸鄉去。”季孫斯微微嘆氣,他們已經知道西魯在傷寒疫病裏損失不大的消息了,若不是如此,趙無恤哪有心思去圖謀須句?

不提季孫斯和叔孫州仇的憂心忡忡,孔子也帶了顏回等弟子同行。似乎注定不讓這趟使命順利,走到半道上時,隊伍裏的兩匹馬突然發了狂,口吐白沫,拼命踢人,連帶著拉車的幾匹馬也不安分起來,弄斷了車軸,隊伍不得不停下。

季孫斯裹著厚厚的狐皮裘,下來瞧了一眼,望著斷掉的車軸,他臉色陰沉:“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車軸斷裂,這預示著旅程不順利,前年瓦之會上趙鞅的強勢,他們心有余悸,這次想要去說服幾乎全須全尾的趙氏將吞到肚子裏的肉吐出來,何其難也。

“禍福由人,為執政者擔當一國之任,不語怪、力、亂、神!”眼看人心惶惶,孔子便出面振奮了士氣,讓季孫斯收回了喪氣話。

“我有能知鳥獸之語的弟子公治長,可惜他前段時間回衛國去了,大司徒,還是快讓獸醫來瞧瞧罷。”

好在這數百人的隊伍裏帶的獸醫也不比孔子的高徒公治長差多少,三下五除二就診斷清楚了馬匹失驚的原因。

“這是誤食了草地上的狼毒花,故而發狂,需要喂巴豆清理下肺腑腸胃才行,否則遲早發毒而死。”

在那魯城獸醫的安撫下,馬兒們平靜了下來,沒多會,隊伍又能繼續上路了。

孔子見那獸醫言談不俗,本著“禮失求諸野”的念頭,與他攀談了幾句,方知他祖上是伯益之裔,偃姓之人,世代從事此業。

且不知這是真是假,反正孔丘嗟嘆不已,舉起寬袖施施然道:“前方還有近百裏的路程要走,再加上回程,還得多多仰仗。”

那獸醫連忙擺著手道:“大夫折殺小人了,但我此番去到西魯後,就暫時不打算回曲阜,回去的路上,還望大夫多加小心,恕小人愛莫能助。”

孔丘大奇:“不回去了!你莫非要留在西魯,投靠趙小司寇?”

管夷吾曾言,國富足而群賢至,莫非在趙無恤的治理下,西魯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非但孔丘的弟子們絡繹不絕,連一個曾經隸屬於公室的獸醫也想去投靠了?

那獸醫笑道:“是,也不是。”

“為何這麽說?”

“小人的確是聽了趙小司寇派人在魯城的宣揚後才生出了這個心思,可卻不是去投靠他,而是想去投奔神醫扁鵲,加入他新近創建的‘靈鵲’。”

“靈鵲?”

醫扁鵲之名,非但孔丘知道,在魯國也幾乎婦孺皆知,歷代扁鵲遊走列國,救死扶傷的故事不知道已經流傳了多少年,據說這次西魯傷寒之所以死者不超過千人,就是扁鵲的手段!

而“靈鵲”則是在趙氏支持下,醫扁鵲創建的一個醫者行醫團隊,醫扁鵲及其弟子廣召天下能救死扶傷的醫者,共同行走各國,傳播防疫之術,救治戰爭傷員和各邑飽受疫病之苦的民眾。

聽說趙氏對此十分上心,趙無恤常駐魯城的那個家臣封凜,這幾天正可勁地宣揚此事。“同恤災危,備救兇患”的口號喊得振奮人心,但誰都知道,行走戰亂和疫區風險極大,故應者寥寥,誰料真有人動心。

那獸醫卻是有自己的緣由:“小人能醫獸類,卻不能醫人,大概是十年前,魯城有一場疫病,小人老母染病將死,是醫扁鵲及其高徒路過搭救,事後卻未取鬥米寸帛而去。母親感激不已,前年離世時讓我一定要回報大恩,所以此番聽聞醫扁鵲那邊要人,我便去了。雖說幫不上什麽大忙,也能盡下心,出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