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Ballade·Op.69(第3/3頁)

從踏足沙龍內場開始,粗略掃過到場的人臉,肖邦心中隱約判斷出今晚不會符合他的口味。

如果不是歐羅拉,他或許會找個借口不著痕跡地離開。

不幸從桑坐到他身邊開始——

從這個另類的小說家現身起,肖邦就敏銳地察覺到歐羅拉的不對勁了。他的夫人在不安、動搖和不確定,而他卻猜不到原因。

因為桑?

這個不是女人的作家又有什麽可怕的?

肖邦確認和桑交際不多,只在偶爾幾個場合見過……甚至,他們之間互相看不順眼——畢竟,這個女先生一點都不符合他的美學。

直到他明示一切,坐在歐羅拉身邊後,他的夫人才好一些。

山雀似乎恢復了精神,波蘭人握住她的手,開始聽匈牙利人彈琴。

——這才是真正的不幸!

是誰這般作惡,想聽李斯特風格的肖邦?

從達古夫人嘴裏吐出的建議“彈那首夜曲,沙龍裏經常出現的,題獻給普雷耶爾夫人的”,不禁讓他眉頭緊鎖。

如果《降e大調夜曲》裏有朦朧月光的痕跡,李斯特這華麗膩歪的改編簡直是一場災難。

花哨的裝飾音不僅領月光普照,甚至不夜晚換成了白天。

尤其曲終後響起的掌聲,簡直讓他羞憤至極。

“作曲家也在現場,不如問問他的感受?”達古清清淡淡地拋出話題。

“那弗裏德,你覺得我剛才彈得怎麽樣?”李斯特笑著問。

“按我寫得彈,要麽就別彈。”肖邦的回答清冷無比。

或許是對這句話免疫,或許某人早已習慣被如此對待。

李斯特可能誤以為是沙龍裏活躍氣氛的小插曲,但這首對肖邦而言有著另外意義的曲子被“糟蹋”實則觸及了他的底線。

“那你自己彈呀——”

波蘭人或許從未這樣失控過,他第一次內心如此強烈,他要把那個匈牙利人徹底從鋼琴上拉下來。

肖邦坐在鋼琴前平復自己的心情。

鋼琴上的燭台不知因何而熄滅,光線突然暗下來。李斯特剛要幫他重新點上,被他以“這樣剛好”的理由拒絕,甚至要求連周圍的蠟燭都要吹熄。

鋼琴那徹底被黑暗籠罩,只有隱約的影子在。

手指攀上琴鍵。月色夜色,風拂雲動……順著那雙神奇的手觸出的水晶般透明的音色,在每個人腦海中重現。

似乎不用評述。

肖邦是對的。

“你覺得如何,弗朗茨?”

“這樣的曲子,的確不該亂來。請先別急著點燭光……”

看不清楚鋼琴邊的一切,只聽見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而後,夜曲再一次響起。

——和剛才月夜風雲,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火柴劃著,蠟燭點亮。

肖邦站在琴邊看到李斯特毫不示弱的笑。。

“看,李斯特高興的時候能變成肖邦,但肖邦能變成李斯特嗎?”

“……”

波蘭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甚至在這句簡單的句子裏,聽出了羞辱的味道——但他明白,這絕不是那個頭腦簡單的匈牙利人的本意——如此令人生氣,卻又無法揮出拳。

“可以呀……肖邦……也能變成李斯特啊……”

順著聲音,肖邦看到歐羅拉暈暈晃晃地站起,緋紅臉上三分酒氣七分堅定。

不知何時去到桑那邊的達古夫人,原本臉上勝利的笑容,瞬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