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Ballade·Op.68

跨海的信和第三次求婚

“你說弗裏德是不是真的討厭我了, 才會這麽快就離開巴黎去了倫敦。明明一副原諒我的樣子,卻……”

李斯特趴在鋼琴上,委屈地戳著琴鍵跟歐羅拉說話。

“先生,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是不是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人?你來我家是為了一周後我們在埃拉爾音樂廳的演出。霸占了我的鋼琴, 請您好好彈它可以嗎,弗朗茨·李斯特?”

“噢, 歐羅拉,你現在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像某個人了, 真的不可愛啊。”

演奏恢復正常,歐羅拉沒去管耍寶的匈牙利人,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懷表,靜靜地望著它。

這是肖邦離開巴黎時留給她的。

他說,這是他“最初的榮耀”,是他絕不會放棄的東西。

純金制成的懷表,上面刻著“卡塔拉尼夫人贈予10歲的弗裏德裏克·肖邦”。

作為這位從米蘭紅到莫斯科的意大利歌劇名伶的小粉絲, 這是肖邦在一次華沙的沙龍演奏上, 被安潔莉卡·卡塔拉尼贈予的禮物。

留給你,就是——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歐羅拉環顧四周,房子裏,屬於肖邦的東西正在慢慢充滿整個空間。他人離開了巴黎,物品卻沒有——搬家,並不是一時氣話。

她大概也能猜中一點波蘭人的心理。估計是顧忌禮儀相關,誤會雖然解除, 流言隨時都能滋生, 他並不敢放任自己住進來。正好卡米爾提出去旅行, 肖邦既能幫助朋友, 又能稍微緩沖一下。

“那不是弗裏德的懷表嗎,他把它送給你了?”

“沒有,我只是代為保管。”

李斯特突然坐到歐羅拉身邊,指著懷表對她說“你知道嗎,這塊表裏藏著一個秘密——”

歐羅拉揚揚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也只看弗裏德演示過一次……上帝保佑,它還在那裏!”

青年接過懷表,旋開後蓋後從中掉落了一枚圓形的紙片,他眸色一亮,雀躍地放進少女手心。

歐羅拉擡起手掌。

這是枚手繪的肖像,年輕的,女孩子。

“這位女士可是弗裏德的寶貝呢,怎麽樣,心裏有沒有酸溜溜的?”李斯特得意洋洋地誇張著說話,一回頭,發現歐羅拉眼中含淚,這才慌亂地道歉解釋,“嘿,別哭!我道歉,小姐,這只是個玩笑,她肖邦的妹妹,親妹妹而已——”

“chacha……”

“是‘阿米莉亞’,阿米莉亞·肖邦。”

青年聽少女口中呢喃著人名,誤以為是在叫畫像的名字,溫柔地給她做了更正。

“不,弗朗茨,我說的是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個我可能沒法再見一面的妹妹……和這位阿米莉亞小姐,非常非常相像……”

“是嗎,那上帝是太愛捉弄人,弗裏德也沒法再見他的妹妹了。如果想她的話,我願意聽你講講那位叫做‘chacha’的小姐。”

歐羅拉怔愣片刻,突然發現今天陽光正好,適合懷念往昔。

她把懷表合起,給李斯特添了杯下午茶,開始給他講述一個叫“夏洛琳”的小提琴家。

“她喜歡帕格尼尼?我覺得她也會喜歡我呢——”

“先生,注意,她是個小提琴家,和鋼琴沒有太多淵源。而且,喜歡帕格尼尼對她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演奏他的曲子……你的鋼琴曲,我覺得那個孩子可不一定願意彈呢。”

“哇,這種喜歡的方式真新奇,我對這位小姐越發有好感了……如果是我在年輕的時候碰上,我或許會喜歡她哦——畢竟我可以在鋼琴上給她彈帕格尼尼。”

“……真是抱歉,她只喜歡小提琴。”

“致歐羅拉

我已到達倫敦,剛和卡米爾找到入住的酒店,現在在我的房間裏給你寫信。航行一切順利,我只覺得大冬天跑到英國是一件極其不明智的事——這裏比巴黎冷得多(大概卡米爾的心被凍壞了,倫敦的天氣已不能左右他分毫,甚至他能在這種寒冷裏找到我們並不知曉的樂趣)。

對了,如果有人提起我在倫敦身體很糟,請千萬別信這種蹩腳的謊言。我只是一到酒店就想把自己裹起來,哪裏也不去了。雖然我不愛提筆,但給你寫字是一件快樂的事,我也願意給你寫上更多……但請允許我先停筆片刻,某個傷心人敲開我的門,需要拉著我去狂歡排憂解悶。

瘋狂是他們的,我只會旁觀他們的失智。”

“寫到哪了?我好像有些接不上,那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給自己起了個化名‘弗裏茲’。堅決隱姓埋名的行動絕對正確,只要我不碰鋼琴,就絕沒有人能猜到我的身份——這讓我的旅行變得輕松。我們已經去過溫莎,布萊克沃爾和裏士滿……我決定每到一處,想你一次就去搜羅一小束滿天星(真難得,我能在這個季節買到它),等我回巴黎的時候,再把它們全部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