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縣衙賣打(第3/3頁)

趙冠侯微微一笑“有勞李哨官了,平時想請您幫忙票一出,也沒這麽多的錢,今天算是我抄上了。您受受累,麻煩賣點力氣,也算是成全小的一點名氣。”隨後又扯開脖子大喊道:“小鞋坊掩骨會趙冠侯,特煩李哨官幫場,伺候眾位一段四郎探母!”

混潑皮,靠的就是面子和名聲,賣打,算是獲取名聲的終南捷徑。所謂賣打,並不是隨便找人把自己毆打一通,而是有著自己的規矩:東西大街南北躺,南北大街東西橫,頭南腳北面朝東,哼哈兩字一聲不見,便可被人挑大指,稱一聲好漢。

賣打,找的也需要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字號,在這等人面前撐起了面子,日後在江湖上也就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李秀山的名頭地位,十個趙冠侯也追不上。趙冠侯這一喊,就是有意拉李秀山下水,這一棍子下去,津門父老都會說一句,趙冠侯賣打,李秀山買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卻是借水梯子李家少把頭的身份揚了名。

到了這個時候,便是想不打也不可能,李秀山只好沉聲道:“好小子,你準備著吧。”官府用來彈壓地面的水火無情棍在他手中起了個盤頭,呼嘯著掄起來,一個泰山壓頂勢向著趙冠侯的腿上猛劈下去。

他年紀不大,卻有著家學淵源,那些想要成名的混混,沒幾個敢到李家門前賣打,就是知道李家的棍棒格外難挨。他的棍棒打下去,就是那些以賣打成名老混混,多半也會慘叫出聲求饒。江湖規矩,賣打時可以罵娘,但絕對不可以叫疼求饒。若是出了喊疼的聲音,就會被人當頭澆蔦,從此不能再吃混混這碗飯。

他這一棍上用了狠手,想的便是只用一棍,就讓趙冠侯叫娘。棍風呼嘯,一聲悶響響起,那些老混混都是下意識的一閉眼,仿佛這一棍子已經落在自己身上。作為久在街面上的主,都能感覺出這一下的分量,大家心裏有數,這一棍自己八成是接不住的。這個年輕人,恐怕也會在下一刻慘叫出聲,或是幹脆疼昏過去。

棍棒落在身上,趙冠侯如同運動員聽到了發令槍聲,放開喉嚨唱道:“我本是楊四郎把名姓改換,拆楊字改木易匹配良緣……”字正腔圓,板眼不亂,似乎這一棍給他疏通了筋骨,伺候的他渾身舒服。

李秀山臉色一紅,自己的棍棒落下去,對方精神更足了些,難不成自己的棍棒只合給人搔癢?手中水火棍第二次掄起來,人群中靠前排的,已經可以聽到棍棒在空氣中帶起的破風聲,人群中已經有人喊起來“李爺,都是街面上的人,手下留情啊!”

趙冠侯卻對這一切全無所覺,任由棍棒落在身上,帶起大片血肉。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自己轉成了女腔,唱起了鐵鏡公主“聽他言嚇的我混身是汗,十五載到今日才吐真言……”

這一段坐宮,若是直接從最後的嘎調唱,也不過四句光景,總共落不下兩棍。趙冠侯卻從這裏唱,分明是給出時間,讓李秀山得以多落下幾棍,也就是故意在折他的面子了。

等唱到“我和你好夫妻恩情不淺,賢公主又何必過於謙言……”時,他將右臂蜷起來,以拳托腮,做一個臥佛之態,身子自行翻動。從趴在地上,變成左右側臥,最後更變成仰面朝天,這也是津門混混賣打的規矩,讓人打一個四面見線,還得自己翻身。

等到他的姿態變成仰臥時,終於唱到了“一見公主盜令箭……”看客裏的彩聲已是一浪高過一浪,而李秀山的棍棒已經傳出陣陣破風聲。李秀山心中有數,若是打不服他,自己的名號就算是被這小混混踩過去了,心內發狠,水火棍舉起來,卻不再朝腿上落,而是對著趙冠侯的膝蓋,一記泰山壓頂!

趙冠侯這時,攢足了氣力,運起丹田氣,“站立宮門,叫,小……番!”

唱到叫小番的時候,正是一個嘎調,名角靠此一個嘎調,就值一陣喝彩,數兩銀子的戲票。他這一嗓子聲入九霄余音繞梁,隨著這一聲嘎調起處,一聲悶響夾雜在嘎調之中,那條水火無情棍斷為兩截,同時斷掉的,還有趙冠侯的兩條腿。

鮮血在黃土地上,彌漫開來。隨即,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