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二章 班底

籌臦交錯,一席風生。

徐一凡的欽差練兵衙門公署,再不是以前那種茅茨不減的急就章模樣兒。已經略有規模,公堂後院花廳一應俱全。倒不是他那麽追求享受來著,他在天津李鴻章送的那套大宅子現在還空著呢。

在他來的那個時代,所謂的白領每年供那麽多貸款,住個百把平方的鴿子籠,小小地方還要歐式田園假模假樣的裝修一番,其實歸攏包堆就是客廳臥房廁所這些地方轉來轉去。對於住處到底如何,實在沒什麽太放在心上的。住大了,上廁所他還怕找不著地方兒呢。

主要原因是現在跟著他吃飯的人實在太多,再加上畢竟是清朝大臣,還有個體制問題。李璇那一大家子要安頓,杜鵑陳洛施也有了自己的使喚丫頭,再加上樸泳孝送的那對雙胞胎也是奇貨,詹天佑就不由分說的抽調了人力物力,優先給他修建了這個練兵衙門公署。自從他安頓下來了,楚萬裏那厚臉皮的倒是經常過來蹭飯。

今兒就是給唐紹儀譚嗣同還有李大雄他們接風,徐一凡的班底濟濟一堂。李雲縱楚萬裏張旭州陳金平詹天佑,甚至袁世凱都側身其中。

桌上都是四時八珍,當間兒一個羊肉火鍋翻騰著白浪也似的水花,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就聽見杯盤一響,卻是張旭州先站了起來:“禁衛軍為徐大人賀!成軍以來,威震朝鮮,我們幾十個學兵班底,現在卻是近萬虎賁!大同江兩岸繁盛興旺,不管是南朝鮮的淮軍還是海對岸的日本,更不用說當地的朝鮮各色人物了,誰不是別樣相視?咱們跟著大人脫離北洋,白手起家,再沒想到短短一年,竟然經歷了這麽兩場腥風血雨,還走到了如今這日!”

他舉著一杯酒,站得筆直,跟閱兵似的。張旭州是禁衛軍中出名的瘋子,他也很以此為自豪。當初在淮軍,不過是郁郁不得志的小軍官之一。偏偏他的英雄意識是最足的,整日裏書空咄咄,念著什麽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男兒封侯志,但願海波平什麽的。按照徐一凡後世的觀點,就是一個個人英雄主義的憤青。比起後世那些憤青高一層的就是,這小子真豁得出命去!跟著徐一凡一年零點兒的時間,身上大小傷口也是五六處了。從原來一個不入流的外委小軍官,現在已經是記名總兵,京口狼山營副將!

(綠營兵制崩壞之後,這些各地營頭應設的提督總兵副將官銜,已經不代表這個軍官應該在這個營當差就職,只是實授的官銜而已。全國此類中高級有營號的官銜有限,有此官銜的多是真正帶兵的重將,和記名副將總兵之類前程上面的區別,那是大大不同。)

聽著張旭州為之祝,滿桌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徐一凡手裏拈著酒杯,迎接著這些目光,神色似笑非笑,一一在閱讀著這些目光背後的東西。

現在的人物,就是他全部的中高級班底了,除了一個默默支持著他,卻始終不大愛出頭露面的大盛魁韓老掌櫃——韓老爺子背後藏著什麽心思他早就懶得去猜。

這個班底涵蓋軍事,洋務,宣傳,外交,內政方方面面,除了還差一個情報體系,基本已經健全。這些人或者主動,或者被動捆在他的身邊。隨著他名滿天下,同時也怨滿天下,並且逐漸有了一個局面,當然對他這個中心有不同的期望,自己也有著不同的追求。他才不相信大家跟吃了三屍腦神丸一般的死心塌地呢。

比如說軍隊幹部吧,雙璧的楚萬裏和李雲縱就各自是各自的脾氣。李雲縱是個深沉得出奇的人,當自己手下以來,除了公事,聽他說過的寒暄話加起來也不到五句。做事練兵甚至殺人都是幹脆果決,眼神背後的,永遠都不大動感情。這家夥,徐一凡總懷疑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他整日在軍隊,除了服裝和士兵不一樣,一切生活待遇,他都是自覺和士兵相同,帶得他那一協的軍官們都有一些清教徒的味道了。他那個協,執行任務最堅決,什麽事情都做到最徹底。這把刀子鋒利,可是使用起來也加倍謹慎,當心割到自己……

楚萬裏,在徐一凡身邊出沒最頻繁,經常一回頭就看到他死乞白賴的笑臉。腦子靈,才華橫溢,對權位地位似乎也是淡淡的。在他身上,還經常能嗅到臭味相同的惡趣味……他追隨自己,似乎就是為了看看,他這與眾不同的道路,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說到帶兵,他也絲毫不遜於李雲縱,李雲縱是以身作則,完全古名將的風範,加上殺伐決斷那種從胎裏帶出來的冷厲,讓麾下是下意識的服從跟隨,生怕違背半點。楚萬裏則是和麾下軍官打成一片,談笑間就把事情辦了,他那個協,接受新鮮事務最大膽。禁衛軍操練新軍,都是一路摸索過來,不少條令和訓練方法,都是他那個協摸索總結出來的。也頗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