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幸運來自女性(第5/7頁)

蘇拉很滿意。在離開意大利去希臘前,他還采取了另一項措施。一方面是獎賞忠誠的盟友,一方面也是保障他的安全,蘇拉把斜眼軍團的指揮權交給龐培·盧福斯,後者與他同是公元前88年的執政官。然而,此舉保證不了盟友的安全。為什麽士兵們願意追隨他進軍羅馬?事實上,蘇拉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他做出的安排暴露了這一點。像馬略的使者那樣,盧福斯帶著一紙任命書來到他的新軍營。彬彬有禮的斜眼暗藏殺機。將盧福斯介紹給部隊後,斜眼借口有事離開了軍營。第二天,盧福斯殺牲作祭,慶賀自己就任。在祭壇邊,一群士兵圍在他身旁。當他舉起用來殺牲的刀時,士兵們抓住他打倒在地,“好像他是祭祀用的犧牲品。”4斜眼聲稱自己受到了侮辱,很快回到了軍營,但對參與謀殺的士兵未做任何處理。不可避免地,流言開始糾纏斜眼,就像以前它們糾纏類似情形下的蘇拉一樣。人們幾乎都相信,斜眼下令謀殺了他的替代者。

一位執政官被他的士兵殺害了。一個世代後,出現了一種充滿末日意味的說法,盧福斯的命運似乎正是它的寫照:蘇拉政變後,“沒有什麽能阻止軍方巨頭為自己的利益采取軍事暴力,法律不行,共和國的制度不行,甚至對羅馬的熱愛也不行”。5但事實並非如此。盧福斯被謀殺後,斜眼沒有發動軍事政變,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由於蘇拉離開了意大利,斜眼很清楚自己能夠左右時局。公元前87年,斜眼接觸了一個又一個派別,幾乎是在拍賣自己。他的要價越來越高,貪婪的敲詐行為使他的名聲越來越壞。最終,到年底的時候,報應來了。他睡覺的營帳被雷電擊中,造就了他離奇的死亡。舉行葬禮時,人們成群結隊地來搗亂,將屍體從棺材裏拉出,在泥地中拖著。若不是一位保民官出面幹涉,屍體就被撕成碎片了。在一個將聲望視作衡量男人價值的首要標準的社會裏,斜眼很有黑色幽默意味的命運是一聲響亮的警告,告誡人們不要試圖拿國家利益賭博。另一方面,即使斜眼這樣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軍事獨裁,雖然他曾權傾一時,運氣又好。蘇拉政變的確很惡劣,但對共和國還不算致命。法律依然存在,共和國的制度依然存在,對羅馬的熱愛依然存在。

這很自然。在公民們的眼中,共和國不僅僅是憲法,還是不可以顛覆和撤銷的政治秩序。它已經被羅馬人的概念、傳統極度神聖化,成為公民們分享的一種整體生活方式。做一個公民意味著知道自己是自由的,“羅馬人若無自由,一切神聖的法律都毫無意義”。6每位公民都對此確信不疑。蘇拉進軍羅馬的行為沒有破壞公民自由,對共和國法律和體制的尊重依然存在,因為它們表達了羅馬人自我認識中最深刻的感受。不錯,一位將軍占領了自己的城市,但他聲稱是為了保護傳統秩序。沒有發生革命。盡管蘇拉造成了一些創傷,但沒有人想過共和國會被推翻,沒有人能想出取代它的更好體制。

因此,公元前88年的“地震”過後,人們的生活依然如故。新的一年來臨時,一切都很正常。羅馬人選出的兩位新執政官上任了,元老們向他們提出各種建議。街道上沒有士兵。與此同時,那位敢於進軍羅馬的人在希臘登陸上岸。他那狂野的才幹不再用於對付同胞,總算可以比較恰當地運用了。有一場戰爭等待他去贏取,其嚴峻程度在共和國史上前所未有;共和國的敵人等著他去消滅,等著他去懲罰。

蘇拉向東方進發。

錯過笑話

公元前93年,一位羅馬使者格利烏斯·帕布利克拉(GelliusPublicola)前往亞洲,途中曾在雅典逗留。他很有幽默感,對希臘文化也很欣賞。其時,雅典仍以擁有眾多的哲學家聞名。他想跟哲學家們見見面,便召集了不同哲學派別的代表。格利烏斯繃著臉,要求哲學家們解決他們之間的分歧。他說,如果哲學家們做不到,他很樂意插手其中,幫他們平息爭論。40年以後,格利烏斯對雅典哲學家的提議仍被朋友們記著,認為它表現出了非常機智的幽默。“他們吵得真厲害!”7

到什麽時候,哲學家們才意識到格利烏斯在開玩笑?我們不知道。我們也不清楚,他們是否像格利烏斯一樣覺得很可笑。或許沒有。在雅典,哲學還是很嚴肅的事。被一個自負的羅馬惡作劇者戲弄了一番,蘇格拉底的傳人們一定感到顏面掃地了吧?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會禮貌地幹笑幾聲:羅馬人解決希臘的內部爭端並不是沒影兒的事。

不管怎麽說,雅典的奴性與自負雙雙存在,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歷史的神聖與城市緊緊聯系在一起,在雅典,這一點比希臘其他任何地方都明顯。有些事雅典人永遠不會忘記,也不許別人忘記:他們在馬拉松戰役中拯救了希臘;雅典曾擁有地中海最強大的海軍。雅典衛城的帕台農神廟依然壯觀,作為永久性的紀念碑,訴說著雅典曾經輝煌的歲月。一切都過去了,而且都過去很久了。在亞歷山大去世的那個世紀,人們排出了世界七大奇跡,帕台農神廟竟然不在其列。那是一個自負的世紀,帝國與紀念碑都非常龐大。人們覺得帕台農神廟太小了,建築也過時了。現在,與作為大國的羅馬相比,雅典只是一個死氣沉沉的邊緣地區。它對帝國的記憶不過是一種懷舊情緒而已。有關它的地位的任何想法,任何雅典人仍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大國的暗示,都能讓羅馬人樂不可支。共和國與馬其頓的戰爭時期,雅典自願地站在共和國一邊,以一篇抨擊、咒罵文字的經典之作向馬其頓宣戰。羅馬人不為所動。“這就是雅典人對馬其頓國王的戰爭,一場文字戰爭,”他們嘲笑道,“雅典人的武器只剩下文字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