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猶太恐懼症的興起:強迫症的進化(第6/21頁)

這種歷史的命運並沒有發生在猶太人身上,因為他們進化出一種對上帝獨特的一神論信仰。上帝啟示了他們,定下了契約,指定他們是他的選民。他們的神聖經文——《希伯來聖經》(《舊約》)——後來在猶太人痛苦的歷程中,通過一系列書籍得到了詳盡的闡述。這些書籍是猶太教士(拉比)的評論、訓誡、注釋、教誨,它們被稱作《塔木德經》,這一猶太法典(《塔木德經》)成為了他們獨一無二的宗教和種族認同感的基礎。他們以頑固的韌性,堅守著自己613條戒律和禁令,並將它們在習俗、儀式、宗教假日中制度化,從而在沒有成為統一的政治民族生存的情況下設法保存了他們的歷史存在。他們成為了在其他民族中生存的民族,頑強地堅守著自己神聖的法則和古老的習俗,在那些覺得他們的信仰既奇怪又具有侵犯性的民族手中謀求生存,忍受著可怕的痛苦。對於其他古代世界力量強大的民族來說,比如埃及人、希臘人、波斯人、羅馬人,這些民族也具有強烈的使命感,猶太人把自己當作上帝的選民,使他們感到特別的難堪。因為這似乎暗示,假如只有猶太人被上帝選中,那麽所有的其他民族就因未被上帝選中而低人一等。

絕大多數猶太人都避免提出這樣的暗示。他們堅持認為,他們的宗教是普遍的,並向所有想要皈依的人開放。另外,他們指出,他們被選擇的意識意味著具有一種宗教和道德的義務,去完成上帝希望他們去實現的標準,成為照亮世界其余地方的道德燈塔。無論是歸因於雙方種族的還是宗教的偏見,除了一些例外和接納,猶太人和他們棲居國主人之間的障礙,成為了他們之間文化關系的不變狀態。猶太人的宗教和文化,明顯地豐富了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文明,猶太人的商業活動甚至給最遙遠的波蘭或俄羅斯的鄉村都帶來了繁榮,但是這些事實並沒有去除這一障礙。差異帶來分離,而能夠感知到的相互排斥的差異趨向於帶來巨大的分離。當歷史處於種族差異意識強烈的時候,來自政治弱勢地位的猶太人的排他反應帶來了無休止的誤會和迫害。我們知道歷史上猶太人在折磨他們的人手中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人們很少去研究,如此的迫害在猶太人的內部發展中產生了什麽影響,即他們有能力還是沒有能力重新發現祖國,並塑造潛在的團結意識,以超越猶太教士的規則和思想所主宰的破碎的、隔離的世界。在猶太人被波斯人和後來的羅馬人強迫生活在他們的巴勒斯坦祖國之外,散居在異國他鄉之後,特別是他們反抗羅馬人(66—70)失敗之後,這一點變得尤為真實。來自希臘語“diaspora”這個詞的意思是“猶太人在祖國之外的散居”。隨著時間的推移,“diaspora”有了另外的含義,指的是一種由“無家可歸者”或外國社會的“局外人”所引發的生活方式,從而帶來失去個人自身的身份和文化的諸多問題。

猶太人成為了沒有國家的民族,成為一個在其他國家棲居的不同社群的松散共識。當大多數猶太人,特別是那些後來生活在東歐和西歐的猶太人,追隨著巴比倫(美索不達米亞)的猶太人社會,而非亞歷山大港更有實力的猶太人社會的宗教和政治行為的時候,猶太人的歷史發展獲得了一個宿命的過程。亞歷山大港的路徑後來在摩爾人的西班牙,被追隨了與耶穌同時代的亞歷山大港的斐洛的猶太教現代改革派所實踐。斐洛試圖在文化差異的鴻溝上架起橋梁,顯示希伯來智慧和希臘(柏拉圖)智慧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這一行為代表著高貴的努力,不僅揭示了猶太人對世界的信仰,也塑造了能使猶太人和非猶太異教徒生活在一起的文化對話。相反,猶太教士的路徑直到19世紀對於大多數猶太人來說都處於主導地位,它要求延續最嚴格的法利賽猶太教;它的目標由《塔木德經》的猶太教士作者進行了詳細的闡釋,就是要從外部世界隔離並由此成為孤立的猶太人社會,把信仰者緊緊束縛在經文的規則和行為規定的日常行為中。信仰者將在封閉的世界中終結一生,將他們與外部世界的行為限定在純粹的經濟關系中。

接受如此嚴格的宗教和文化的孤立生活,是為了避免適應和同化的外部壓力,這可能使得猶太人社會作為一個特征鮮明的宗教團體存活下來,但是它也迫使其成員變成某種僵化的文化存在。孤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意味著獨立,因為猶太人依然生活在更大的、竭盡全力壓制他們的基督教社會當中。這一在社會和政治低人一等的背景下分離的重要結果是心理上的。在一個猶太人永遠是虛弱的異己者的世界中,他們的身份被那些控制他們的人所固定,以致他們成為了產生他們的社會的發明物。他們沒有自治的權力去定義自我,被迫按照統治他們的社會安放在他們身上的消極成見行事。根據反諷的方式,人們可能會說猶太人確實是世界民眾選擇出來的選民,也就是說,猶太人是被不公正地選擇出來接受特殊待遇的,因為他們的敵人相信,他們對被選擇出來的感覺意味著自己高人一等,而非在他們的上帝眼裏宗教上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