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無能才 第四節(第3/5頁)

“漕節所言不錯”陳元鳳接過話來,道:“最令人憂心者,是逃難百姓太多,阻塞官道,且對大名府防線,亦是極大隱憂。若契丹以奸細混於百姓之中進城,而以大軍緊隨百姓之後而來,只恐朝廷苦心經營之大名府防線,遼軍將不費吹灰之力而攻破……”

唐康不動聲色的聽二人說著,此時忽然問道:“陸公、陳公——康有一事不解。”

“康時請說”陸師閔與陳元鳳交換了眼神。

唐康環視了四人一眼,緩緩問道:“方才二公道每日皆有數以百計的難民進入大名,為何康自進城一直到官城,卻未見著一個難民?”

“這……”陳元鳳幹笑了幾聲,道:“不瞞康時,在康時來之前,我四人已經商定下令,大名府境內諸城,皆不許南逃百姓進入。凡有禁軍駐守之要地,百姓亦不許近三裏之內。”

孫路也點點頭,道:“除此以外,我等已令巡檢去清查官道,以保證南逃百姓,不會占據全部官道。過了館陶,我已令人在那裏檢查這些逃難百姓,凡是以鄉裏籍貫結保者,許其南下。孤身或獨家獨戶逃難,皆要嚴加盤查,以防奸細混入。”

陸師閔笑道:“這也是迫不得已。大名防線事關重大,我等不敢掉以輕心。朝廷敕令亦沒說非得讓這些百姓進城,只是,現今逃難百姓還少,再過些日子,恐怕……”

唐康這時已然明白,陸師閔、陳元鳳們早已商議好了對策,絕不肯讓大名府防線冒一點兒的風險,但是又怕他這個朝廷派來的監軍不幹,因此一面訴苦一面交待他們所做的安排。唐康既可以默認他們的安排,也可以表示反對——只是那樣一來,唐康就得承擔後果,而他們也不用與唐康發生任何的爭執,用不著得罪這位眼見著就要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看起來,無論是陸師閔、陳元鳳這樣的新黨,還是孫路、遊師雄這樣的舊黨,對於朝廷的南撤八州百姓之令,都是不以為然的。

唐康看了看這四人,發現只有遊師雄一直沒有說話。他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陸公、陳公,既是如此,在下想去一次館陶。”

“那也好,”陸師閔笑道:“康時先歇息一日,待北道都總管司之事辦得差不多……”

“不。”唐康笑著打斷陸師閔,“在下是想立刻去……”

“這……”陸師閔與陳元鳳皆意外的看著唐康。陳元風旋即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便陪康時走一趟罷。”

“有勞了。”唐康笑道:“不過在下兩夜沒有合眼,實是再也騎不得馬了。還要借輛馬車。”他一面說,一面轉身對遊師雄笑道:“孫大人身為北道都總管,事務必多,可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遊大人是否也能陪在下走一趟館陶,在下離開北京多年,許多事情,還要向遊大人請教。”

遊師雄驚訝的望了唐康一眼,連忙起身回道:“師雄敢不從命?”

君子館。

田烈武的五千雲騎軍進駐此地,已有七八日。雄州與霸州的形勢,依然不明朗,倒是在君子館西北的順安軍高陽關,幾日前出現了千余騎遼軍,這只遼軍燒光了高陽關外的幾個村莊,見高陽關守軍堅守不出,也不曾叩關,便繞道南下,直取永寧軍而去。

同時,從高陽關傳回一個噩耗,定州知州段子介率軍東援保州,於十八日在滿城失敗,三千兵馬全軍盡墨,段子介生死不明,定州局勢岌岌可危。這讓田烈武更加憂心忡忡——難道遼軍的主力果真竟是自鎮、定南下?

這天的早晨,田烈武巡視完各營早操之後,照例帶上他的參軍們,登上君子館的城樓,遠眺北面的莫州。莫州依然十分的平靜,平靜得令人感到詭異。

通往莫州的官道上,不斷的有數十上百的百姓,扶老攜幼,背著包裹,趕著牲畜,向南行來。幾乎與官道並行的高河之上,也可見到不少百姓劃著小船,逆流而來。對於這些南下的百姓,官府早已懶得盤查,盡管田烈武還是派出了小隊騎兵盤查北上的行人,但他也並不指望他出現在君子館的消息,能瞞得過韓寶。

他只是一直在琢磨韓寶為何還沒有出現。這幾日間,他又詳細問過了本地的老人,確信了所謂的“塘泊防線”,根本不可能阻止遼軍——在雄、霸、莫、清、滄五州之間,有好幾個大泊,一到夏秋兩季水就淺到可以徒步涉水而過,而到了冬天就會結冰,也就是說,只有春季才能發揮作用。但是在春季的話,如果趕上滹沱河發大水,自深州以東,一片澤國,哪裏還用得著這塘泊?難怪熙寧年間,新黨有些官員對塘泊防線大不以為然,極力主張改造。

而河流也難以依賴,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以往契丹都是秋冬入侵,河流結冰,水軍完全無用,因此,大宋根本沒有在黃河北流部署任何水軍。畢竟誰也不會養一只一兩百年都可能沒用處,每年只能在固定的季節存在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