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戌正(第5/12頁)

吉溫對這事有點吃不準,便跟元載商量。元載一聽,那顆不安分的大腦袋又開始轉動了,很快從中窺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第三度修改了自己的計劃。

接下來,他便以“輔佐”為名,陪著吉溫來到慈悲寺前,宣布張小敬是襲擊靖安司以及綁架王韞秀的主謀。

這是個多麽簡單的決定,又是一個多麽絕妙的安排。永王會很感激他,因為張小敬會被全城追殺至死;封大倫會很感激他,因為有人背起了綁架王韞秀的黑鍋;王忠嗣和王韞秀會很感激他,因為是元載把她一力“救”出;吉溫以及背後的李林甫,也會對他另眼相看,因為他幫助吉溫迅速拿下了靖安司,並重重地抽打了太子的顏面。

最初只是一次小小的公文交易,現在生生被元載搞成了一局八面玲瓏的大棋,做出這麽多人情。若不是個中秘聞不足為外人道,元載簡直想寫篇文章,紀念一下自己這次不凡的手筆。

剛才元載在報告裏查到了聞染的下落,猛然想起來,封大倫透露,永王似乎對聞染懷有興趣。若把她交給永王,又是一樁大人情!

所以元載權衡再三,決定親自來抓聞染,以紀念這歷史性的一刻。不過他並沒有輕敵,在接近鋪子前,指示身邊的不良人把四周先封鎖起來。元載做事,信奉滴水不漏,再小的紕漏也得預防著點。

就連姚汝能那邊,元載都悄悄安排了一個眼線。一旦發現姚汝能跟旁人耳語或傳遞字條,就立刻過來通報。真正萬無一失!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元載慢慢走到那生熟藥鋪子門前。他同情地注視著甕裏的這些可憐龜鱉,擡起右手,準備向下用力一劃,用這個極具象征性的手勢完成傑作的最後一步。

可是他的手臂在半空只劃了一半,卻驟然停住了。

轟隆一聲,一匹馬從鋪子裏踹破房門沖出來。它去勢很猛,附近的不良人被一下子撞飛了好幾個。其他人不敢靠近,只好圍在周圍呐喊。馬匹在鋪子前轉了幾圈,卻沒有立刻跑開。不良人這時才看清,馬背上伏著一男一女。

元載處變不驚,站在原地大聲喝道:“嚴守位置!”

他看出來了,這馬只是沖出來那一下聲勢驚人,騎士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只要封鎖做好,他們倆沒有機會逃掉。不良人們也反應過來,紛紛抽出鐵尺,從三個方向靠近馬匹。這樣無論那坐騎如何兇悍,總會有一隊攻擊者對準它最脆弱的側面。

騎士也意識到這個危機了,他環顧四周,一抖韁繩,縱馬朝著唯一沒有敵人的方向沖過去。

元載冷笑,觀察著他的困獸猶鬥。

騎士跑去的方向,是封鎖圈唯一的一個缺口,它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靖安司的正門。此時大殿還在熊熊燃燒,絲毫不見熄滅的跡象。

正因為如此,元載才沒有封鎖這裏。往這裏逃的人,反正會被火場阻住,死路一條。

可元載的笑容突然在臉上凝住了。

靖安司的正門很窄,不容馬匹通過。可是為了避免火勢蔓延,救火人員已經把這附近的墻給扒掉了,清出一條隔離帶。那個騎士駕著坐騎,輕而易舉地越過斷墻殘垣,一馬兩人很快就消失在熊熊大火裏。

他們這是幹什麽?窮途末路想要自殺?

不對!

元載飛速轉動著腦筋,然後對不良人叫道:“快,去京兆府和後花園的坊墻外!”

元載研究過靖安司的布局,裏面的建築間隔很寬。如果一個人決心夠狠、速度夠快的話,可以勉強穿過起火的大殿和左右偏殿之間,抵達後花園或者京兆府偏門。

一直到這會兒,元載還是不太著急。鉆進靖安司是一招妙棋,然後呢?

後花園和京兆府這兩個地方的圍墻都在,騎士只能棄馬翻墻。一男一女徒步前進,在圍捕之下又能走多遠?

不良人在上司的嚴令下,兵分數路。一隊進入京兆府堵住偏門;一隊繞道去了後花園的坊墻外頭,連水渠都被控制住;還有一路披上火浣布,硬著頭皮闖入火場。

很快兩隊來報,都不見動靜。又過了一陣,進入火場的第三隊狼狽地跑回來,他們只看到了那匹馬被扔在庭院裏,人卻不見蹤影。

元載大怒,這他們能跑哪兒去?還能飛上天不成?!他手掌一壓,讓不良人再仔細搜查一遍!一定得找到聞染,不能給這美妙的一夜留下瑕疵。不良人為難地說再強行進入,怕會有傷亡。元載看著他:“你不進去,現在就會有傷亡了。”

不良人面如死灰,只得再去召集人手,再闖火場。沒想到這時元載說一句:“且慢。”

他仰起頭,看到在大殿後面,還有一個建築高高聳立著,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