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闕齋日記類鈔卷下

文藝

1.《易經》有聖人之道四,而朱子專重“以蔔筮者尚其占”一句,似未得當。因言古人說經,多斷章取義,以意逆志,不必定符本義。壬戌四月

2.閱《經義述聞》,如“弗過遇之,弗過防之”等字,深有所會。余於本朝經學、小學諸家,獨服膺王懷祖先生父子之精核,蓋以其於經文之虛神實訓,體味曲盡也。辛酉二月

3.擬閱校船山《周易內傳》,王氏說理之書,每失之艱深而不能軒豁,與正蒙注相同。丙寅七月

4.今日看《書經》,見蔡傳訓詁良多不講,如以“敷言”為“敷衍之言”之類,宜致漢學家之指摘。壬子六月

5.溫《召誥》,於古人“周情孔思”四字,若有所會。庚申十月

6.溫《書經無逸》,用吳文正公纂言本,若有所會。乙醜正月

7.思《書經呂刑》,於句法若有所會。己未九月

8.《呂刑》篇於後世古文家蹊徑最近,惜不能盡通其讀。辛酉六月

9.余好讀《呂刑》,而苦不能盡通其讀。茲閱戴氏之說,有愜余心者。如“制百姓於刑之中”、“天齊於民,俾我一日”暨“非從惟從”等句,皆犁然有當於人心,欣賞無已。辛酉七月

10.讀《顧命》、《康王之誥》,喜戴氏治經,與所見多同,惜其生前未與鬯談。辛酉七月

11.溫《盤庚上》、《盤庚中》,因戴存莊兩采宋、元及本朝治漢學者之說,每多當人意處,故樂觀之。辛酉七月

12.邵位西言《詩序》系孟子萬章之徒所作。“大序”與“小序”不當分而為二。所以記次第,非所以明章旨也,猶《史》、《漢》、《法言》之有後序爾。其言奇而頗確。庚申八月

13.閱子序《詩經說》,學有根柢,其用意往往得古人深處,特證據太少,恐不足以大鳴於世耳。戊午十一月

14.自去年九月廿一日始讀《儀禮》,至是粗畢。老年能治此經,雖嫌其晚,猶勝於終不措意者。昔張蒿庵三十而讀《儀禮》,至五十九歲而通此經,為國朝有數大儒。余今五十七歲,略通此經,稍增炳燭之明。惟蒿庵以前,名儒窮《儀禮》者絕少,能於荊棘荒蕪之中獨辟康莊,斯為大難。余生本朝經學昌明之後,窮此經者之下數十人,有蒿庵之句讀、張臯文之圖,康莊共由之道而又有人以扶掖之,則從事甚易矣。丁卯二月

15.俞樾蔭甫所著《群經平議》之十四卷,論《考工記》世室、重屋、明堂之制,駁正鄭注,思通鬼神,有超乎戴氏《考工記圖》者。丙寅四月

16.夜又批船山《禮記》二條。余閱此書,本為校對訛字,以便修板再行刷印。乃復查全書,辨論經義者半,校出錯訛者半。蓋非校讎家之體例,然其中亦微有可存者。若前數年在安慶、金陵時,則反不能如此之精勤。此軍營事簡,老年差可慰悅之境;而流寇縱橫,制敵無術,體衰目昏,學問無成,則又可深為憂灼之境也。丙寅十月

17.閱桐城張承華蓉溪所為《學庸臆解》三十四葉,畢。其言《大學》文須用古本而不煩補,“傳義”須宗朱子,而不取陽明,與余平日之說相合,余亦多獨得之見。丙寅十月

18.孟子所謂“善言德行”者,當為後世理學諸家之源;“善為辭令”者,當為後世詞章諸家之源。孔子自謙不能辭命,而以善言德行自許。蓋在已者,實有盛德至行而後能自道其所得也。《論語》一書乃善言德行之尤著者,因默誦《學而》、《為政》、《八佾》三篇。乙醜五月

19.朱彬《經傳考證》,其訓詁考證亦與王伯申先生相仿,其言《書經》“大”字多語助辭,則前人所未發也。己未五月

20.閱戴東原“緒言”。閱錢竹汀《聲類》,此書未刻於本集,其義例亦不分明。乙醜正月

21.錢辛楣先生《聲類》一書,分《釋詁》、《釋言》、《釋訓》、《釋語》、《釋天》、《釋地》、《名號之異》等目,皆因聲得義者。足見古人先有聲音,後有文字。余前有意為是書而未果。錢氏此書亦未成之書,故未編入《潛研堂叢書》中。癸亥正月

22.陳荔秋所送之陳蘭甫澧著《聲律通考》一種、《漢書地理志水道圖說》一種,略一翻閱,服其精博。己巳二月

23.樂律之不可不通,以其與兵事文章相為表裏。辛酉十月

24.紀澤作《音學考》,約近五千字,於考古及審音二者均有所得,為之一慰。己巳八月

25.澤兒呈所著《分韻說文解字》,略一翻閱,其法用《廣韻》之次第,《佩文韻》之字數,抄錄許氏注及大徐翻切。其有申明原注之說,則以夾行注之;其於注外別有陳說,則於翻切之下夾圈以別異之;其《佩文韻》所有,《說文》所無者,則有楷文,而無篆文,仍用篇韻各說以注之;其《佩文韻》所無,《說文》所有者,則別為補編,仍依翻切,以分東、冬、鐘、江各韻。丁卯十一月(以上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