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捭視六合(第2/3頁)

“呵,念之則來之……”

謝奕眉梢飛拔,抱著小道韞走出室,待轉出內庭,即見一名白袍頂風冒雪而來。待至近前,白袍匆匆看了一眼小道韞,嘴角揚起濃厚笑容,不敢久視,垂首道:“見過謝郎君、少少夫人,郎君向謝郎君問好。”言罷,畢恭畢敬的呈上一封信。

謝奕接過信,未閱,微笑道:“白袍千裏而來,一路辛苦。絮兒,應賞。”

“賞,賞……雪一盅!”小道韞正在伸手玩掛柳之雪,隨口應道。

“謝,少少夫人賞!”

白袍裂嘴一笑,單膝跪地,微擡雙手。謝奕心中大樂,抱著小道韞微微一歪,小道韞即將手中雪團,輕輕往白袍手中一擱,細聲道:“起,起吧。”

“多謝少少夫人。”白袍捧著雪團,徐徐起身,大手合著小雪團,深怕灑落於地。

謝奕抱著女兒,僅看了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即揣入懷中,笑道:“且回復瞻簀,昔年孤山觀落日、去歲雪堂聞劍聲,迄今饒耳,謝奕不敢有忘,暨待來日,與君共諾。”

“諾。”白袍沉沉一揖,復向小道韞一禮,展袍離去。

棋盤之中南,江畔之歷陽,茫雪如滾,袁耽孤身落座於舊日山坡,渾不忌雪,目光望著江南華亭方向,微笑爬了滿臉,經年來,他與妙光互有來信,暨待來日,即可謀定而後動,與瞻簀一道,為中山劉氏正名,復迎妙光於正禮。

思及此處,袁耽胸潮澎湃若海,抖了抖冠上雪,掃了袍中雪,牽過林中馬,翻身上馬,打馬直入歷陽城,城中人來人往,商肆門口絡繹不絕,已然不弱於江南。城北有軍營,存軍四千,皆乃精甲悍銳,一水之隔的丹陽,袁氏私曲四千,歷陽若戰,丹陽必戰!諸事畢備,即待風起。

待至城北,下馬登城墻,將將跨上巍峨的城墻,即見北面茫雪之中滾來一騎,白袍泄雪,馬若嬌龍。

少傾,來騎翻落馬背,銜著雪色石梯轉上城墻,按劍道:“見過袁郎君,郎君向袁郎君問好。”遂,呈一信。

袁耽顫抖著接過信,匆匆一閱,喜色洋臉,瞥了一眼廬江方向,徐徐壓制心中喜悅,沉聲道:“且回告瞻簀,戴淵欲逃入建康,為紀尚書所庭駁。來日,若有異動,戴淵萬余鎮西軍,或覆於廬江。然,袁耽據歷陽,必應昔諾。”

“諾。”白袍重重垂首,蕩開背後白袍,從容離去。

棋盤之正心,雪攪武昌,潑天大雪肆意滾蕩,將天地乾坤鎖於其中,大將軍攜豫章軍府移駐於此,一幹軍府僚屬隨行,載將盡,亦不令其歸。武昌城中,積雪已有兩尺,不利於行,人行於其中,宛若踩沙陷泥海。

陸玩憑欄望雪,唯見茫茫無際,而大江內外,頓失滔滔,心中卻思念江南,吳水柔緩,縱然雪漫天空,亦定然涓流如舊,唯靜水流深,方易凝結於外。如今雪濃,羽鶴當伏,而華亭,令夭喜得子,理當回歸,奈何,己身已入籠,念雪而不得歸。

謝鯤居其身側,一並觀雪,去宵酒意尚徘徊於面,神情也依舊懶洋洋,仿若天崩地陷亦難動其容。稍徐,謝鯤伸出手中酒壺,以壺口接著天下落雪,舔了舔嘴唇,笑道:“士瑤兄何憂?暨待來年春起,冰消雪融,你我即可歸矣。”

陸玩回過頭來,凝視著謝鯤,沉聲道:“若以不義而行道,道必亡其於不義!莫若,你我一並前往,勸大將軍回豫章?”

“回豫章?談何容易矣!”

謝鯤仰脖就酒,肆意一陣狂飲,抹了把嘴,吐著渾濁的酒氣,笑道:“年前,有五鬥米教徒,夜見大將軍,言,若五逢六之時,猶未可得,必抱恨終身!而今,大將軍已然五十有五,豈會聞你我之言!”

陸玩神情冷凜,憤聲道:“妖徒之口,安敢言行?”

“大將軍信矣!”謝鰨懶懶一笑,提著酒壺走入雪中。

陸玩目送其離去,慧目開闔,心中卻忐忑難安,暗覺將有事滋生,卻不知從何而起,不由得思及昔年女婿之所言,悵然一嘆,捋須道:“罷,罷罷,大亂乍起,非人力可敵!江東,就此亂矣!”言罷,一卷袍袖,大步入雪。

武昌城南,橋然與褚裒對座於案,二人目亮如雪,相互注視彼此。

半晌,橋然道:“大將軍今日筵請五鬥米教徒,所議之事,旁人不可聞之。季野且度之,其議乃何?”

褚裒眉頭一皺,答道:“其事密,若密,必乃不可告人之事。而今之大將軍,唯有一事不可告人。”說著,壓低了聲音:“起事之日!”

“然也,起事之日!”

橋然捉起案上棋子,轉動於指間,微笑道:“我等雖不知大將軍起事之時,卻知其人必入建康。大將軍手握重兵,無人可擋,然,卻不知我等所謀!季野,橋然孤身一人,可置生死於外。君,當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