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渡甲河西(第2/3頁)

劉濃心知肚明,他們在等待新來的府君與李勿之間的角鬥,若是李勿勝,一切照舊,若是江東之虎得勝,此地便屬晉土,興許,將變!

箭已在弦,不得不發,劉濃也未讓他們久等,各方籌備已就續,劉濃共寫了三封信,兩封書信往南飛,一入壽春,一入建康,另一封書信則將逆北而上。往南之信簡單,不必擔心攔截,畢竟一路虎行,已具聲威,況且乃是寫給祖豫州,何人敢攔?而往北之信,劉濃得荀娘子助,此信將由其弟穎川內吏荀蕤設法轉呈李矩。(入建康,有劉訚,日後不加注)

信尚在途,軍馬已犒勤,畢竟糧草將盡。

此番前往河西,帳下武甲傾巢而出,劉濃志在必得,望著身後的鐵林甲陣,良久,眯起了眼,深吸一口氣,對神情擔憂的薛恭道:“專事播種,勿需憂心。三日後,劉濃必攜糧而回。”

言罷,一抖馬韁,飛雪箭一般射向河西。

河西,塢堡十余,最具威懾力的卻非塢堡,而乃翟氏莊園。

此莊園原屬翟氏,永嘉之亂後,翟氏舉族南逃,是以曾荒廢一時,待李勿引軍至此,嫌塢堡昏黑,難入大雅之堂,便趕走園中野民,將莊園稍事修整,行鵲巢鳩占之事。

李勿來此已有三年,在其不斷的修補下,翟氏莊園已復得幾分往日舊樣。但見其間,飛檐翹角為縷刻,亭台樓閣作朱漆,轉首時,又有假山錯落,綠水環繞,不時瞅見一群群婢女往來,雖是粗布衣衫,卻難掩嬌好容顏,教人一見之下,晃若置身於江南。

酒是好酒,名曰劉伶醉。

飲酒之人亦如劉伶,一身寬袍大袖,敞胸露腹時顯出一攤墜肉,醉眼腥松的把著盞,歪歪斜斜的靠著案,飲了一口酒,哈出一口酒,笑道:“張功曹,此字究竟何如,汝已看得一個時辰!”

身側之人也著一身寬衫,正傾身伏首於案,細觀案上行書,手腕則順著紙上筆鋒而轉,臨摹一陣,揉著右腕,漬漬贊道:“妙哉,妙哉!觀此字,令人心慕而手追,既有鐘侯之韻,又有伯英之魂,非大家不可為!依張景度之,此字,必出自江左,王羲之郎君!”說著,小心翼翼的卷起字書,補了一句:“小郎君,此字,千金難得一購!”

“千金難得一購?”

飲酒之人正是李勿,年約二十上下,眉松目馳,一臉酒色相。

李勿捧著酒杯深飲一氣,瞅了瞅捧著字書當寶貝的張景,大大咧咧的道:“功曹心喜如斯,想必不差。然,於李勿而言,此字當不如杯中之酒爾!”說著,轉著手中酒杯,吟道:“有大人先生,以天地為一朝,以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嗯,吾已醉,當攜春風,枕色而眠!”

待一闕《酒德頌》詠畢,李勿嘴角唾沫橫飛,面紅耳熱,酒意上腦,伸手一攬,抱著身側美姬,欲入室內春睡。

張景淡然一笑,抱著字書,將其一攔,半半一揖,輕聲道:“小郎君,那劉濃命人送來此字,想必也欲與小郎君交好,其所求者,不過粟糧五千石,而此字,足以抵得!莫若贈之,兩相從好?”

“抵得?!”

李勿聞言一震,攬著美姬的腰,徐徐回頭,注目張景,松馳的眼、臉漸漸呈寒,眉毛則亂抖不休,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張景,喝道:“此子雖乃劉伶之孫,卻不若酒仙灑脫也!其人由南而來,我欲贈美結好,其人卻斬我將卒,並宣之於野!真當李勿容欺乎?莫說一卷字,便是十卷百卷,也休想討走一粟!”

“小郎君,三思!”

李勿聲色俱厲,張景卻知他根腳品性,是以半點不懼,朝著他慢慢一揖,正色道:“小郎君,高冠之士,當行高冠之禮,並以高士之心容且。那劉濃初來汝南,為聲名故,不得不斬郎君之卒,此原可由!而其人次日便送來千金字書,足見其心真誠侍禮!小郎君乃……”

“郎君……”

便在此時,李勿身側之姬嬌嬌一喚,眼中盈滿了淚,揉進李勿的懷中,泣道:“郎君,奴家阿兄何辜也,奉郎君之命而為,如今卻連屍首亦不可歸,尚掛在碑上,風灼日灑,嗚嗚……”

“我的兒,好兒……”

她這一哭,如梨花帶雨,頓時便將李勿哭得寸寸柔軟,緊了緊美姬腰上的手,冷聲道:“張功曹勿需再言,汝既得字,且入室好生觀之。至於那劉濃,吾意已決,當為民請命,指日便揮軍過河,伐其暴戾,還乾於朗!”

“郎君,壯哉!妾身感激涕零也……”美姬喜呼,將身子揉得更緊,暗地裏,一只小手已伸入寬袍,捏得李勿臉紅脖子粗。

唉……

張景暗暗一嘆,悔不該當初為貪文雅之物,而對他慫恿太過,如今卻教這婦人得了勢,轉念再一想,不得不勸:“小郎君,那劉濃乃江東之虎,麾下戰卒……”言至此處,瞥了一眼李勿,見其已怒,只得轉移話題,嗡聲道:“況且,我等奉司州之命而來,乃是為此地鐵礦,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