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直指本心(第2/3頁)

聞言,支遁看向身側之鶴,眉間緩緩而凝,無奈道:“劉郎君所言甚是,可若是不以繩拘,恐其一飛不歸矣!”

劉濃笑道:“其飛在翅也!”

“咦!”

支遁正愁眉苦臉,聽得此語,腦中突地靈光一閃,拍掌悟道:“然也,其飛在翅,若是將羽翅不時剪之,應不可飛矣!”

上鉤矣!

劉濃等得便是此言,皺眉道:“若將其羽翅剪之,倒是可以制飛,然其如何鶴唳九天?莫不悲乎?”

據其所知,支遁極喜這對幼鶴,日日恐其飛走。得友人建議後,便將幼鶴的羽翅時時修剪,使其不能飛。幼鶴長大後,想飛卻飛起不來。可憐兮兮的眼神將其觸動,其心有所感便不再剪翅,放鶴高飛。

果然,一聽劉濃此言,支遁便跟著皺起了眉頭,側身看向兩只幼鶴,眼前則仿似浮現出幼鶴受制於翼,不能一展心中所願而唳青雲之景象。頓時感同身受,仰天一聲迷嘆,隨後面現不舍,可終究俯下身來,將繩子除去,溫聲道:“大毛、二毛,去吧,願汝等就此展翅翺翔,再不被拘!”

“唳!”

“唳唳!”

兩鶴縱聲而唳,卻不願離去,反而繞著他打轉。支遁面現難色,想揮手趕之,卻見劉濃自松樹上摘得幾枚松葉,揚天一拋。

“唳!!”

兩鶴以為是食,縱躍而起,爭相追逐著松葉。撲騰翅膀時,突覺身子一輕,猶豫著再揮,竟緩緩浮起。隨後不知是大毛尚是二毛,猛地一拍翅,身形若箭直直拔高。

“唳!!!”

一聲清越長啼穿插雲霄。

支遁目逐兩鶴越飛越遠,漸不可見。回首看向劉濃,深深揖手道:“劉郎君,支遁謝過!若非你一語點拔,支遁仍將竊奪大毛、二毛之所愛而不自知,此非喜愛矣!”

劉濃笑道:“然也,恰若愛鶴,愛在何也?支郎君既已忘俗,又何必定要出俗呢!”趁你震驚,順勢作言而勸!不然,難摧其志,難動其心!

“嗯?!”

支遁神情猛頓似遭雷擊,他本就聰慧絕倫,此時怎會不知劉濃意欲何在?不用思索,直若當頭棒喝,從頭至腳響得透徹,面上神色數番變化,額間細汗密布。

半晌,揖手道:“受教也,支遁愚鈍,險些為相而相矣!”

劉濃還禮,恰與此時,正好行至松墻盡頭,已至內院口。回首望一眼短短百步的松墻,心中不由得感慨:百步便是天涯,百步便是紅塵內外啊。

三炷香已過,鐘聲未響。

華袍郎君行至案前,落座,揮手笑道:“法虔兄,汝這一問,蕭然答不出也!”

“子澤,可曾掛懷?”

對坐於案的僧人笑問,年約二十上下,面容普通,披月白僧袍,頭上蓄著寸許短發,把玩著手中琉璃茶壺。若細細觀之,應是華亭劉氏琉璃。

華袍郎君灑然笑道:“答不出便答不出,有何可掛懷之處?到是劉瞻簀稍後便至,卻不知他是否能答出!”

僧人笑道:“答出是緣法,答不出亦是緣法!”

“嘿!”

華袍郎君嘿嘿一笑,伸手捉起案上茶碗,一口飲盡,漬漬贊道:“妙哉!汝之緣法若與茶道相較,蕭然寧取後者也!”

僧人眉間一揚,亦不作惱,反笑道:“不論若何,終有一樣可取,便足矣。子澤自會稽來吳郡,可曾去顧氏?”

聞言,華袍郎君眉鋒一挑,面色竟顯澀然,半晌,方道:“只是應阿父之言,前往拜訪顧侍中一趟爾,休得胡亂妄猜。不過,卻於途中得遇兩個奇人……”

“且慢,容我先猜!”

僧人將手中茶壺一擱,掐斷華袍郎君之言,而後緩緩沉吟,稍徐,笑道:“一者,便是那華亭美鶴劉瞻簀,是也不是?”

“然也!”

華袍郎君眉色微奇,疾疾追問:“快答二者!”

僧人淡然而笑,緩聲道:“二者,便是那赴職廣州荒境的陶士衡陶龍驤,然否?”

“啪!”

華袍郎君拍案而起,驚道:“汝如何得知?”稍頓,凝眉而思,不知想到甚,眉悄飛揚而起,笑道:“法虔兄,若可再道出我此番前來寺院究竟為何,蕭然便服矣!”

僧人嘴角微笑,將手一指,笑道:“為其人!”

“哦!”

華袍郎君順指轉身,劉濃正緩緩而來。

……

見得劉濃已至,華袍郎君微微一笑,而後徐徐度步至松樹一側,撩袍落座,旁若無人。支遁見得其人,不知怎地竟面呈窘色,悄聲道:“劉郎君,此人乃支遁好友,支遁得去見過!”

劉濃笑道:“但去無妨!”

支遁行至華袍郎君面前,亦不知說得些甚,隨即二人對座不語。事不關已,劉濃亦不在意,緩緩行至松下,正欲揖手,那僧人已笑道:“劉郎君不必多禮,請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