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雙鶴入簾(第2/3頁)

抹左手……

上次在虎丘,他答我話時也抹左手,現在又抹!他在制什麽呢?唉,即便是落水了,他仍是這般好看……可是亦真教人難以捉摸……

陸舒窈心思瞬間數轉,向陸納道:“七哥,快去把衫袍換了吧,小心著涼!”

陸納抹了一把臉,見抹勺和蘊幺手裏捧著畫紙與畫墨,便笑道:“小妹,可是要去園子裏畫幼鶴?若是,稍待我和瞻簀,同去!”

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劉濃急急向院子行去,邊行邊道:“小妹畫鶴,便是阿父亦贊不絕口的;瞻簀,咱們不可錯過!”

小郎君才不願等他們,大聲叫道:“我和阿姐先去,你們自去東園?”

抹勺奇道:“東園?小郎君,咱們不是去西園麽?”

小郎翻著白眼,不屑地道:“呸,笨丫頭,西園一大堆雞啊鴨的,去做甚?”

……

見天色趨昏,劉濃尋思著稍後回來尚需得練劍,便換了套箭袍穿上。這套箭袍是碎湖的手工,楊少柳的繡紋,華而不彰,線條筆挺,襯得其人另作一翻風采。

“美哉!”

剛踏出室外,陸納便在對面贊道,隨後細細打量著,再道:“這衫子似胡衫而非,仿若先秦時期的裁剪方式,嗯,是我漢家衣冠!瞻簀幾時覓得圖樣的,借我作兩套穿穿!”

劉濃笑道:“圖樣在家,現成的衫子卻有。只是穿這衣衫,不可服散!兄要切記!”說著,便要命來福去取衫袍。

陸納微微一愣,隨即揮手而制,笑道:“回來再換,莫要錯過小妹染墨!”

劉濃淡然一笑,隨其向東園而去,心中則道:祖言多半服亦散矣,得尋個機會好生勸勸,那物什,可不是甚仙丹妙方啊……

服散乃世家子弟風行之事,其名五食散,又喚寒食散。原是漢時張仲景治傷寒病所用藥方,其五石為:石鐘乳、石硫黃、白石英、紫石央、赤石脂。

風行之源則是號稱正始之音的大名士何晏,服這散後,其意熏熏、其思縹緲、幾欲追仙;是以各大世家無不追捧,有千金難買一好散之說。然,是藥三分毒,服散之後需得飲溫酒,食冷食、冷浴、散步;再因服散後皮膚敏感勝嬰兒,需得穿薄舊衣,甚至袒胸露腹方可;如此種種又為行散、發散。

陸氏莊園分東南西北四園,各園景色皆不同,二人無心途中風景直驅東園鶴潭。潭有十頃,沿潭遍栽垂柳,青草綠水各作一半;此時日漸往西,灑得天邊一片赤紅,落入水中即泛起鱗波如暈輝。

畫案擺在柳樹下,陸舒窈跪坐案後,眯著眼睛打量著青草從中閑遊的幼鶴,顯然正在取景。作畫取景,在乎於心、眼敏銳;切莫小看這取境,心境若高,畫境則不低,反之亦同。

取何景?

雙鶴對戲?不妥……

莫若群鶴共舞?嗯,亦不盡美……

偏著腦袋瞄來瞄去,終是拿不定主意,一顆心亂亂的,竟有些浮澡。便在此時,有人自潭邊曲道而來,頭頂青冠,身著月色窄袍,身形頎長似直玉,卓越英氣直撲眼簾;恰遇風起,其袍擺下角被風撩作紋展,更平添得幾許仙氣。他走到潭邊,似被那半潭的幼鶴震驚,緩緩坐在一株柳樹下,伸手拔水戲著面前一只幼鶴。那鶴為其所撩,竟伸長著脖子去銜他的手指;手指打轉,幼鶴亦跟著打轉……

“呀,我就畫這個!”

突地,陸舒窈一聲驚呼,伸手指著遠處的劉濃,眼晴晶亮勝雪。抹勺知意,滿臉洋著笑,邊奔邊叫:“劉郎君,劉郎君……”

嗯?!

劉濃玩得正得趣,聞得聲音心中一驚,手指轉慢一分,被幼鶴銜了個正著。尷尬的抖了兩下,將那幼鶴抖掉,回首見抹勺提著裙角跑來,叫道:“劉郎君,小娘子要畫你,你繼續逗鶴,稍後就好。”

“哦!”

轉,轉轉!

一人一鶴足足轉得有小半個時辰,陸舒窈才取景完畢;劉濃不由得哂然一笑,心中卻輕快無比,伸指輕彈一下那尚想再轉的幼鶴腦袋,慢悠悠的直起身向陸納行去。

陸納背靠柳樹飲酒作陪相候,面上已染三分暈紅,舉著酒壺笑道:“瞻簀,美人如玉,雙鶴共舞,理當入畫矣!走,看畫去!”

“祖言,休得取笑!”

劉濃窘然而笑,穿著布履練劍更為輕捷,此刻便未著屐,個頭正好與陸納齊平。兩人並肩而行,一個風神如玉,一個神彩飛揚,看得幾個女婢盡皆神醉。

陸舒窈正在定形,劉濃粗通幾分畫技,見她用的居然是埃墨,心中甚驚:定形埃墨最難,卻亦最易著彩。但見其筆尖輕吐,柔而不絕、慢而不亂。不見勾撩,只作淺染,只得半個時辰過去,便已初初定形。劉濃作畫亦行濃淡推染之法,卻絕對做不到她這般的互推有致,墨跡尚未幹,初形已成層疊之勢。畫為全景,著墨卻是近景,依稀可辯得柳下人、潭中鶴,正正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