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韜光養晦,布局後宮(第3/10頁)

李治心急火燎也沒辦法,畢竟她現在是皇後婢女,名分有別,難出言挽留,自己還欠著皇後人情,瞧這陣勢今晚真要抱著木頭睡啦!只得綽起酒壺,一杯接一杯地飲著……

媚娘出了正殿回到自己下榻處——如今她的身份只是宮婢,任何名分都沒有,和另外幾個伺候皇後的宮婢住在一起。

“你……您怎麽回來了?”其他宮女多少知道點兒內情,對這個來歷不正的人不免態度曖昧,既鄙夷卻又有幾分畏懼,說起話來都很不自然,“您不過去伺候麽?”

“不。”媚娘一臉坦然,“皇上留宿在此,你去備最好的寢具吧。”

“和……”那宮女險些說溜了嘴,問出要和誰睡。

媚娘不待她出口便道:“我剛來不久,以前皇上和皇後共寢時的鋪蓋不熟悉,勞煩姐姐安排。”其實那宮女才十六七,她二十六七,卻還恭恭敬敬叫人家姐姐。

那宮女一陣蹙眉——別說你不熟,我都不熟,自皇上登基就沒和皇後睡過!思忖半晌才起身,整理整理衣裙,準備去寢殿。

媚娘仔細注視著她,忽然道:“這幾日一直覺得姐姐相貌眼熟,你姓鄭,記得先帝之時有個鄭才人,不知……”

“那是我堂姐啊!”宮女一陣興奮,“我小時候她常哄我玩。聽說去了感業寺,我伯父伯母還很記掛呢!姐姐可知她近況?”一高興連稱呼都變了。

媚娘微微一笑:“你先去伺候差事,回頭再說吧。”宮中嬪妃、女官乃至一些有頭臉的宮女多為官僚子弟,尤其皇帝、皇後兩處,所用之人基本都是功臣名門之女,享七八品官階,兩代後宮多姐妹、姑侄之類的關系。媚娘心中暗喜——看來感業寺的經歷並不一定是壞事!

“姐姐千萬莫睡,等我回來。”那宮女笑呵呵去了。

媚娘躺下,輕輕合上眼,不是睡覺而是思考。前朝時的人和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韋貴妃的淡然寬厚,楊淑妃的矜持端莊,陰德妃的熱情潑辣,表姐燕妃的明智泰然,楊婕妤的柔和順從,徐惠的赤誠才情,所有人的優點和短處,還有長孫皇後親自編寫的《女則》……沒名分、沒地位、沒居所、沒尊嚴都不要緊,只要腦中藏著那些前朝的教訓,就能把一切掙來。

精誠所至也好,機緣僥幸也罷,我武媚娘又回來啦!誰也別想再把我和雉奴分開!誰也別想再把我踩在腳下!

二、女兒有願

從應國公家尊貴的二小姐到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從貞觀天子後宮才人到感業寺的明空比丘,命運的起伏令人應接不暇。現在媚娘又成了宮女阿武,好在昔日當才人時朱兒碧兒怎樣伺候她的還記得,現在全盤端回給王皇後,與之不同的是更悉心、更殷切、更事無巨細。

承香殿所有宮女中阿武是最勤勞的,每天清晨總是她最先起來,把凈面水打好,等候皇後醒來;困倦難熬的午後總是她侍立在皇後的身旁,不厭其煩地輕搖著宮扇;每個旁晚也總是她忍著煙熏燒艾草,為皇後驅趕蚊蟲。

更為難得的是,她不僅是個能幹的婢女,也不缺乏學識,非一般宮女所及。每當皇後書畫消遣,她常磨墨捧硯,時不時還指指點點說兩句:“這個字寫得好,剛如鐵畫,媚若銀鉤,頗有歐陽詢的風韻。”不苟言笑的王皇後竟面露莞爾,想來她所指處正是得意之筆——誰人知阿武昔日為取悅先皇曾苦練書法?

秋夜清涼,皇後憑窗而望,皓月當空樹影朦朧,海池金水蕩漾幽光,不禁吟起詩篇:“玉琯涼初應,金壺夜漸闌。滄池流稍潔,仙掌露方漙。雁聲風處斷,樹影月中寒。爽氣……什麽來著?”

媚娘手捧熏香,接口道:“爽氣長空凈,高吟覺思亂。”

“覺思亂?豈不成了心煩意亂?”皇後瞥她一眼,“是覺思寬。”

“哦。爽氣長空凈,高吟覺思寬。”媚娘滿面認真不住默念,“覺思寬,覺思寬……還是娘娘記得清楚。”一臉窘態逗得皇後掩口而笑——豈知此詩作者楊師道正是阿武的堂舅,哪會真記錯?

齋祭之日長明燈畔,王皇後手撚佛珠誦起《妙法蓮華經》:“財寶無量,金銀琉璃,其諸倉庫,悉皆盈溢。多有僮仆,臣佐吏民。象馬車乘,牛羊無數……”

阿武雙手合十低聲請教:“奴雖身在佛門一載,這句始終不明,象馬牛羊豈是佛門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