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是儒家的一項優良傳統(第4/6頁)

公孫醜一邊說,一邊拉著孟子就走。孟子老大的不情願:“我不去,我不去。我是什麽身份啊,巴巴地找上門去?哼,成何體統!”

公孫醜真急了:“不行,這是在人家齊國,是齊王的地盤,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孟子把頭一擺:“俗話說:‘不是猛龍不過江!’”

公孫醜急道:“俗話還說:‘齊王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孟子不屑道:“俗話還說:‘公元前四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麽?——是人才!’我這麽重要的人才,當然要拿拿架子!”

公孫醜氣結:“俗話還說——算了,我也沒俗話可說了,齊王要是真發火了,咱們誰也討不了好!您就別跟我較勁了,趕緊打個車走吧!”

公孫醜一邊說,一邊拉扯,一到街邊便連忙伸手招呼出租車。孟子“啪”的一聲就把公孫醜才伸出去的手給打了回來,厲聲道:“你小子不過啦!那是一塊六的!”

公孫醜差點兒沒哭出來:“老師呀,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分一塊六的、一塊二的呐!”

公孫醜沒轍,只好再等,好容易等來一輛一塊二的夏利,孟子三步並作兩步,打開車門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公孫醜心說:“原來您還知道著急!”正要跟著上車,車卻“呼”的一聲飛馳而去。公孫醜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老師呀,自殺的方法有很多種,您為什麽非要去觸齊王的黴頭呢!”

孟子被弟子們逼得回不了賓館,又倔著不願意去王宮,可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去哪裏安身落腳呢?眼看著出租車的計價器一個勁兒地蹦字,孟子越來越不安穩,心裏疑惑:這計價器怎麽跑得比劉翔還快呢?最後終於想起來,“有了,去景醜家住個幾天吧。”

景醜,齊國大夫,在當地大小也算個人物,一聽說孟子到門口了,又驚又疑。景醜迎出門來:“老孟,你也不事先來個電話,怎麽突然就來我家了?”

孟子幹笑一聲:“嘿嘿,貝多芬要沒有那麽古怪的脾氣,會有那麽高的知名度嗎?梭羅要不是隱居瓦爾登湖,會有幾百年後的那麽多粉絲嗎?”

景醜一愣:“你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孟子笑道:“所以啊,名人一定是要有些怪癖的,誰讓我是名人呢!呵呵,之所以貿然登門造訪,是為了讓你家蓬蓽生輝啊。”

景醜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孟子既然來了,還是十分歡迎的。

景醜領著孟子進屋,落座聊天。孟子把事情的經過一講,景醜可有點兒不大高興了。景醜說:“老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在家有父子,在外有君臣,這是人與人之間最最重要的關系。父子之間要講慈愛,君臣之間要講恭敬。我看我們大王對您那可真是恭敬到家了,可您是怎麽對我們大王的呢?”

孟子這兩天的所作所為,一般人看著可能都覺得他不大在理,可孟子卻理直氣壯,對景醜說:“你這叫怎麽說話呢?我對齊王不恭敬嗎?嘿,我敢說,整個齊國,就數我對齊王最恭敬了!”

景醜被說糊塗了:“那我怎麽看不出來呢?”

孟子搖頭晃腦說:“齊國人裏邊可曾有誰把仁義的道理講給齊王聽呢?——沒有吧!難道是因為齊國人覺得仁義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不值得講給齊王嗎?——好像也不是吧!”

景醜一愣:“那——”

孟子接著說:“因為齊國人心裏想的是:‘就我們齊王這種愣頭青、二百五,切,跟他講仁義他聽得懂嗎!’——什麽叫不恭敬啊?他們這才叫對國君不恭敬!”

景醜懵懵懂懂:“就算你說得對,那你就恭敬了嗎?”

孟子把胸脯一挺:“我當然恭敬了,而且把恭敬都做足了!我在齊王面前講的,全都是堯舜的治國大道,這些大道理只有我老孟才跟齊王說!你評評,齊國人裏有誰比我對齊王更恭敬?”

景醜愕然:“本來我覺得你是最不占理的,怎麽被你‘當當當’這麽一說,好像你倒成了最占理的了?”

孟子喝道:“什麽‘好像’?本來就是!”

景醜想了想,說:“這一點就算你對,可我說的不是這個。禮書上說:‘聽到父親的召喚,不能慢吞吞地說‘諾’,而要立刻應聲,馬上照著父親的要求去做;如果是君王下令召見你,應該連套馬車的時間都不等而馬上動身。’而你呢,你本來就打算上朝去朝見齊王,可齊王派使者來了,召見你了,你反倒不去了?!哼,如果現在是在大街上,我非得大喊一聲‘孟子非禮啦——!’”

——景醜說的這些也正是“禮儀之邦”的重點,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級森嚴,大家各安其位,並且,上面等級的人對下面等級的人具有高度的權威。還有一點要注意:景醜所謂禮書上說的“聽到父親的召喚,不能慢吞吞地說‘諾’,而要立刻應聲,馬上照著父親的要求去做”是什麽意思呢?看過《漢武大帝》電視劇的朋友都會注意到,劇中人常說這個“諾”字,就是答應別人的意思——皇帝對大臣說:“這件事要這樣辦。”大臣一低頭,回答說:“諾。”這個“諾”字大體相當於我們現代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