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播遷中的石敬瑭

石敬瑭,沙陀部人,其父名臬捩雞,《舊五代史》中說他是漢景帝的丞相石奮的代後,歐陽修在《新五代史》則坦白稱“不知其得姓之始”,由於《舊五代史》資料主要得自各朝大臣為自己主人修的《實錄》,顯然把石敬瑭當成石奮後代是謚美之辭,冒認祖宗,石奮褲襠再不緊也不會漏出個西突厥別部的沙陀後人。歐陽修《新五代史》雖太過簡略,但已有宋代腐儒的“正氣”,對帝王身世追根究本,因此歐陽一說更為可信。

石敬瑭生於太原。“及長,性沉淡,寡言笑,讀兵法,重李牧、周亞夫行事”。李嗣源為代州刺史時,非常器重石敬瑭,以親女妻之,任為心腹。唐莊宗李存勖聽說石敬瑭的騎射之能,常招致旗下一並攻伐四戰。甘陵之戰中,石敬瑭僅帶十余騎橫槊深入,東西馳突,便立陣未穩的李存勖得以安全,使得這位本人就十分英勇善戰的皇帝親撫其背誇獎:“將門出將,言不謬爾”,並把自己喝過的酥油茶賜給石敬瑭,由此,這位石郎一時顯名於世。

在與梁軍作戰中,有一次石敬瑭與嶽丈李嗣源偵察地形,一行人都輕裝沒有穿甲胄,忽然遭逢一隊隱蔽的梁兵,快馬從丘林中躍出,刃鋒幾及李嗣源後背。石敬瑭大喝一聲,以戰戟策馬沖奔,一擊而落敵兵數人,救了老丈人一命。

在日後的滅梁決戰中,石敬瑭也屢建奇功,因此史書評曰:“平汴水,滅梁室,致莊宗(李存勖)一統,集明宗(李嗣源)大勛,帝(石敬瑭)與唐末帝(李從珂)功居最,莊宗朝官未重者,以帝不好矜伐故也,唯明宗心知之。”顯然是石敬瑭不好張揚,因此在李存勖稱帝時沒有獲封大官。李嗣源稱帝後,封石敬瑭為宣武軍節度使,開國公,加駙馬都尉,後改河陽節度使,賜號“竭忠匡運寧國功臣”。

歧陽兵亂,兵士推潞王李從珂為帝,後唐閔帝詔石敬瑭赴闕救援,雙方相遇於道。亂世之際,忠義最難,石敬瑭權衡利弊,終於殺盡閔帝左右,奔投李從珂,致使自己小舅子閔帝為李從珂毒殺,“帝後長以此愧心焉”,史書雖這樣講,估計石敬瑭內心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愧疚,他對嶽父李嗣源可以說是忠心耿耿,對嗣君閩帝只是把他當成扶不起的“劉阿鬥”。石敬瑭稱帝後,謚李從厚為“閔帝”,封土墳高才數尺,“路人觀者悲之”,如果心中有愧,石敬瑭肯定會厚葬這位小舅子。

後唐末帝李從珂繼位後,對這位“石郎”很不放心。石敬瑭在新皇登基後,也不敢主動提出回到自己的駐防地,整日提心吊膽地怕被殺掉,憂愁生病,竟然一時瘦成麻杆一樣。由於李嗣源發妻曹太後說情,李從珂才勉強應答石敬瑭回河東駐地,為北京(當時的太原)留守,太原節度使。有一次,石敬瑭的妻子到洛陽為李從珂祝壽,宴會後要回家見丈夫,李從珂趁酒醉說了句玩笑話:“這麽著急幹嗎,是不是要回去和石郎一起造反啊。”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石敬瑭得知後更加暗地裏加緊防備。

後來,朝廷派使臣宣慰河東,石敬瑭手下將士高呼萬歲,想趁機擁立石敬瑭為帝以邀功,由於當時機會還不成熟,善於觀察形勢的石敬瑭馬上把為首高呼“萬歲”的三十六人逮捕斬首,然後上奏李從珂以表“忠心”。這些人也真倒黴,如果在黃橋擁立趙匡胤那樣的人,或許還能混個從龍功臣當當。

不久,為了試探皇帝李從珂對自己的態度,石敬瑭上奏要求辭去軍權,請調到別的地方任節度使。這種伎倆最簡單但很奏效,如果李從珂同意他的辭職書,說明皇帝肯定懷疑他;如果退回,就說明李從珂仍然信任他。李從珂問大臣薛文遇如何處理,文遇對答:“臣聞作舍於道,三年不成……石敬瑭除亦叛,不除亦叛,不如先事圖之。” 自此,李從珂下定主意,下詔調任石敬瑭。事已至此,石敬瑭也撕破臉皮,上書說李從珂不是李嗣源親生兒子,應讓位於許王李從益。李從珂閱奏大怒,派人草詔給石敬瑭責備他:“父有社稷,傳之於子;君有禍難,倚之於親。卿於鄂王(閔帝李從厚),故非疏遠。往歲衛州之事,天下皆知;今朝許王之言,人誰肯信!英賢立事,安肯如斯!”李從珂數落石敬瑭也很有理——你連嗣皇李從厚尚且出賣不救,現在又上書要立另外一個小舅子許王李從益,天下人誰能相信你的話!於是,李從珂征發大兵進伐石敬瑭。

以石敬瑭的兵力和能力,他絕對不是李從珂對手。畢竟石敬瑭一世奸雄,忙派心腹何福以刀錯為信,密赴契丹向耶律德光求助。這位契丹主馬上率軍趕來,“一言親赴其難,迅若流電,信天意耶”,後唐史臣為此沾沾自喜,日後述及此事時,歡喜無限地認為契丹出兵是天助大晉,殊不知耶律德光是完全為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