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發與留頭:兩難的抉擇被征服者的反抗(第3/7頁)

孫之獬本人被五花大綁達十多天,被押期間,五毒備下,義軍百姓在他頭皮上戮滿細洞,人們爭相用豬毛給他重新“植發”。最後,百姓們把他的一張臭嘴用大針密密縫起,然後把他肢解碎割而死。

“嗟呼,小人亦枉作小人爾。當其舉家同盡,百口陵夷,恐聚十六州鐵鑄不成一錯也!”

孫之獬此種下場,連仕清的漢人士大夫也不免幸災樂禍。

1645年六月二十八日,清廷再次傳諭:“近者一月,遠者三月,各取剃發歸順。”這樣一來,剃發就成了絕對命令。

如此野蠻的“留發不留頭”,引發了江南漢族人民的強烈反抗。從蘇州開始,抗爭怒潮波延而起,常熟、太倉、嘉定、昆山、江陰、嘉興、松江,處處義旗,人人思憤。清軍王爺多鐸大肆鎮壓,江南勝地,頓時血流成河。

“華人變為夷,苟活不如死”。悲憤之下,江陰這個素以禮儀之邦著稱的城市,人民紛紛起義,誓死不剃發,不投降,並推舉前明典史閻應元入城主政,緊閉城門,拒不開門。

江陰剃發,非常有戲劇性。本來,清軍派一名二十多歲的投降清朝的前明進士方享為江陰縣令。此人自以為是“運籌帷幄”的諸葛亮,穿一身明朝服裝,只帶二十多個家丁,前來江陰當“接收大員”。

剃發令下,江陰諸生百余人,率領民眾約萬人,到縣衙請求免剃。方享不知死,猶拿架子端坐堂上,喚衙役下堂收取兵器。這時,他的老師無錫人蘇某恰好來賀學生當官,見民眾議論紛紛,便入堂大罵:“這些奴才,留發不留頭,個個該砍!”

一句話,激起眾憤,百姓大噪:“打死這個降賊!”你一拳我一腳,立斃蘇某,然後拆下門板焚屍。

方享猶大呼,被眾人抓住,關入牢獄。清軍攻城時,這個強迫百姓剃發的河南籍少年縣令,被江陰人民活活打死。

一不做,二不休,民眾忽然想起在同察院還有四個與方享同來的滿洲打扮的軍人,據說是清政府派到江陰監察剃發的,於是眾人持刀,沖入同察院。這四個“滿洲兵”,剛入江陰時滿口嘰裏呱啦地講滿語,當庭食生肉,隨地大小便,睡覺也是鋪塊席氈倒地而臥。眾人殺入時,他們還發箭抵擋,但很快皆被生擒。

仔細搜查,大家發現這四個人是“假韃子”,他們外表裝兇蠻,可內屋裏面床帷灶釜,皆精致無比。槍捅腳踹之下,四個人立刻滿口蘇州話:“我們本來是蘇州人,不是韃子,爺爺們饒命!”

民眾聞言更恨,幾個肉販上前,用刀碎剮四人。

四人臨死哭嚎:“方縣令害我們,讓我們假扮滿兵嚇唬人……”

閻應元被江陰人民推為城主後,想盡辦法守城,殲斃清軍無數,致使清將咬牙切齒發狠說:“我們一路得北京,下南京,未嘗費力。江陰拳大的地方,怎敢如此抵抗!”

清廷震怒,劉良佐、李成棟、土國寶等降將以及滿將石堪、博洛等人統二十萬大軍,把江陰城團團包圍。

劉良佐騎馬,環城高喊,讓江陰人投降。閻應元憑城大罵:“我只是一個小小典史官,尚為國盡忠。汝為朝廷侯伯高官,不能以死報國,如今還有臉面來見江陰父老!”於是,閻應元大書一幟:“留千古半分忠義,存大明一寸江山。”

劉良佐慚甚。但是,為了向清廷主子有交待,他“發明”用三層厚牛皮做的攻城皮帳,讓士兵躲在下面,進逼城墻。

牛皮堅韌,城上矢石投之,皆反躍彈起,不能射入。

閻應元派人取人糞和以桐油煎煮,在城頭上煮開後立即潑下,牛皮帳頓時被燙穿,下面的清軍,非死即傷,損失數百人,一輪攻城只能告歇。

相持數日,清軍無法破城。

忽一日,清軍見江陰城門忽洞開,以為有人獻城接應,立即開始進攻。城中百姓在閻應元事先安排下,皆偽降。有清軍將領占據官署,以為得計。

沒高興多久,江陰士民伏兵大發,有壯士挾雙斧,舞動如飛,殺入官署,一斧砍下清將頭顱,然後大呼殺出。伏兵四合,江陰人民又殺掉入城未及逃跑的數百清兵。

閻應元布疑兵於城外江岸之上,“大明忠義營”字樣的燈籠此起彼伏,引誘清軍來攻。清軍發兵,卻不見一人。疑惑之中,江陰城中有民兵縋城而下,主動劫營,趁亂殺死不少清軍。

混亂之中,先前殺掉高傑降清的許定國竟然也被砍去腦袋。

閻應元為人,軀幹豐碩,雙眉卓堅,目細而威,面赤長臂,活像關雲長的長相。每次巡城,他身後皆有一人手執大刀跟從,貌類周倉。清軍中的滿人都喜歡聽《三國演義》,他們在城下望見,更是心懷凜凜,以為閻應元是關大刀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