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幻的帝京之旅——太平軍偏師冒進的北伐

公元1855年(鹹豐五年)5月31日,山東荏平縣馮官屯。

滿清軍大營,氣氛肅穆。主帳內,僧格林沁王爺正襟坐在中央的大馬紮上,身穿灰布棉袍,外套青布馬褂,腳上青布靴,看上去非常寒素的打扮。唯一顯示他王爺身份的,只有僧格林沁頭上青呢帽上的三眼花翎和寶石頂戴。這位蒙古王爺,平日在陣上騎黃鬃馬,手持一柄大關刀,由於他面色棗紅加上長髯飄飄,像極了傳說中的關聖帝君。

僧王飲了口剛燙的熱酒,大聲用漢語說了一句:“押逆賊李開芳來見!”

帳內帳外一陣小忙。

不久,帳簾撩起。隨著一陣凜冽冷風的吹入,門中閃現出一人,大搖大擺地進入營帳。此人30出頭年紀,身材健碩,相貌英俊,頭戴黃綢繡花帽,上身穿月白綢短襖,下半身著一大紅燈籠褲,腳登一雙紮眼的大紅鞋。最惹人注目和令人側目的是,這位已成階下囚的太平軍北伐主帥李開芳,身後仍跟隨兩個十六七歲的孌童,二人均著大紅繡花緞子衣褲,腳登紅繡鞋,粉面朱唇,貌似美貌女子。他們仍舊左右相隨執扇,儼然在太平軍帥營一樣的排場,伺候著李開芳。

與這三位鮮衣粉面的太平軍軍人相比,清軍營帳中幾十名按刀而立的將官和正中而坐的僧格林沁王爺及他身後侍立的貝子(僧王兒子),從裝束上看,被李開芳和他身後的兩個孌童顯襯得樸素至極,近乎寒酸。

李開芳,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軍大將,這位戎馬倥傯中不忘狎玩孌童的拜上帝教教徒,外表和打扮看上去更像個西門慶式的紈絝子弟。

見了僧格林沁,李開芳僅一膝屈地象征性地行了一下禮,根本不跪拜。然後,他盤腿席地,大大咧咧坐了下來。

帳內清軍中有不少是總兵級的高級將官,皆持刀環立,怒目而視。

李開芳與其身邊侍立的兩個美貌男童無絲毫懼色,左右扭頭觀顧,洋洋自得。

未等僧格林沁問話,李開芳首先開言:“如果僧王能使朝廷恕我反叛之罪,我願意前往金陵說降同黨——呵呵,肚中饑餓,王爺可否先賞我一碗飯食?”

僧格林沁陰沉著臉,揮了揮手示意。須臾之間,幾名清兵擡上一大盤熱酒熱菜,置於盤腿坐在地上的李開芳面前。

這位俘囚身份的美男子眼前一亮,立刻開懷暢飲大嚼。其間談笑自若,食得飲得,胃口奇佳,在僧王及帳內數十名清軍高級將校惡意炯炯的注視下從容進食……

渡河!渡河!——“北伐軍”的初試鋒芒

太平軍北伐軍隊,自1853年5月8日(鹹豐三年四月一日)出發,到1855年5月31日(鹹豐五年四月十六日)李開芳被捕,整整折騰了兩年多。總觀“北伐軍”的北上進程,大致可分為如下三個階段:長驅北上,靜海、獨流鏖戰以及堅守待援不果而敗。

北伐的正副統帥,分別是天官副丞相林鳳祥和地官正丞相李開芳,此外還有春官正丞相吉文元。他們所帶部隊,大概有21“軍”,二萬多人。

本來,林鳳祥和李開芳二人在太平軍攻破南京後奉命鎮守揚州。接到洪秀全、楊秀清的命令後,他們隨即令曾立昌、陳仕保二人留守,然後率二萬多精兵走水路,乘船沿長江西行。他們準備到達浦口時,與接應的朱錫錕一部會合後合眾北伐。

五天之後,北伐軍即在浦口登岸,駐防此地的清軍將領西淩阿等人手下雖是數千來自東北的騎兵部隊,皆無膽交仗。聽聞太平軍上岸,清軍槍炮也不放它幾響,大隊人馬慌忙向滁州逃去。太平軍尾追不放,緊隨而往。

太平軍負責接應的朱錫錕一部在浦口迷路,誤走至東北方向的六合城。與當地鄉勇小規模武裝接觸交火後,朱錫錕準備攻下六合城。結果,半夜宿營時,太平軍軍營的彈藥庫被清軍派人縱火,發生劇烈爆炸,傷亡好幾千人。朱錫錕只得在拂曉時分帶殘兵趕往滁州。

為此,清軍上下士氣高漲,大力宣傳“紙糊金陵,鐵鑄六合”,軍心稍穩。

5月16日,太平軍攻占滁州城,殺清朝知州。而先前自浦口來逃的清朝都統西淩阿再次發揮他迅捷的“機動性能”,狂奔定遠。

北伐軍一路順利,5月28日已經抵達鳳陽。

雖然一路克捷,北伐軍每占一地,總是擄掠後棄之不顧,繼續前行。如此行事,也是出於不得已,如果一路打下每座城池後遣人留守,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兵力打到北京。所以,看上去北伐軍步步深入,連戰連勝,但他們身後與南京的聯系基本被清軍切斷。

其後,蒙城、雉河(渦陽)、亳州相繼被北伐軍攻下,不少清朝地方政府的官吏將校被殺或者自殺。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由於北伐軍勢盛,趁清政府焦頭爛額之際,渦河、淝河一帶的“撚黨”乘機忽然壯大,由“撚黨”而成“撚軍”,實際上開始了清朝撚軍戰爭的序幕。